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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卒(连载之五)
作者:沙锦程 责任编辑:魏冉 来源:《铁军·纪实》 日期:2014-04-24 浏览次数:7274
1943年春,为粉碎日伪的清乡阴谋,苏中新四军某部启用了潜伏在日伪特工机构内部的“卒子”。“卒子”不负使命,在敌魔穴内,与日本间谍、汪伪特工、国民党军统特务斗智斗勇,向苏中抗日根据地提供了大量重要情报。在苏中抗日军民的沉重打击下,日伪的清乡彻底破产。本刊将选载沙锦程的小说《谍卒》中精彩章节,以飨读者。
第三章 敌中有我,我中有敌
一、罗勇误将新四军特工打入日伪和窃取清乡文件事泄露,被混入我军的日谍探知
回头再说新四军一师短枪队队长、被称为“罗大侠”的罗勇,和马淑和潜入苏北清乡公署机要室,窃拍得日伪清乡的绝密情报后,返回到根据地,已是第二天深夜了。“小罗,你昨晚的表现不赖,掩护锁工他们进入屋内打开保险柜,取得了我们需要的文件。”老谢拍拍小罗的肩膀说道,“时间不早了,赶紧睡会儿吧,明天还有任务。”
“定是那个马大姐说的吧?谢处长,能不能告诉我马大姐在哪儿干事?你不知道,她那个本事可真的叫绝了。”
“不准你打听那女的事,嘴给我闭紧一点。”老谢叮嘱道,“一定要遵守组织纪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说你多少次了,怎么就不长记性?与别人闲聊的时候,你倘若把夜闯清乡公署和那个女同志抖出来,看我真的把你给毙了。”
罗勇为人机灵敏捷艺高胆大,担任短枪队队长那是没说的,但他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好奇心太重,有事没事的喜欢和人聊,一听谁扯上了水浒、西游、三国、聊斋、封神榜、七侠五义、薛仁贵征东、狄青征西、飞机大炮、枪支弹药,罗勇的魂就被勾走了。罗勇有这个癖性,老谢也就没让他从事地下情报工作,而是担任专门锄杀汉奸的短枪队队长,罗勇当得还真不赖,那“罗大侠”的美名也不是瞎吹出来的。
有些事还真怪,你越是不要他好奇,他就愈发好奇。古人云:英雄惜英雄。罗勇就是这样的性格,在师部的几个直属队里,让罗勇佩服的人还真不多,像马淑和这般的身手武艺,他压根儿还没见过。尽管一整天没睡,人也很累,但罗勇就是睡不着。马大姐是哪个部队的,怎么从来没见过?如是打入敌人内部的,她又在敌人哪个部门?他在床上翻过来侧过去,脑子里就想的这些事情。睡不着也就算了,罗勇觉得腰部有些火辣辣的,用手摸摸,还不能碰,一碰痛得更厉害,到天亮的时候,腰几乎不能动弹了。罗勇心想,大概是与岗哨搏斗的时候,用力过度把腰闪了。“真是好马跑折了腿。”罗勇自嘲了一下,挣扎着起来,一步一步地挪到卫生队,准备讨几张跌打损伤膏。
提起卫生队,罗勇一双活力四射炯炯有神的眸子,不由得眨闪了几下,越发黑亮了些。卫生队有个姓吴的小护士,是上海护士学校的学生,半年前,和一批进步学生来到抗日根据地,被分到卫生队。小吴一副水灵灵的模样,脸上整天挂满了笑容,就像春天里绽放的鲜花。笑起来,那个“咯咯咯”的笑声,如同苏北农村里小孩子身上挂的小铜铃发出来似的。卫生队条件差,缺医少药是常有的事,伤病员有时伤口感染,痛得不行,小吴见了忙赶过去。也真怪,小吴这一来,和他们说说笑笑,伤病员似乎痛得就没先前那么厉害了。
俗话说,英雄爱美女,但这会儿却是美女爱英雄。只要看到罗勇到卫生队,小吴都要说:“瞧,咱们的大英雄来了。”有时还当着其他战士的面,不害羞地说:“勇哥,我好喜欢你。”别看罗勇打仗很勇敢,在男女事儿上却很腼腆,听小吴这么一讲,脸上就像喝了酒,红红的,挺不好意思的。可罗勇的心里,却美滋滋地偷着乐呢。
罗勇来到卫生队,一头撞上蔡队长。
“小罗,好几天没看见了。今天来干嘛?不会是想小吴了吧?” 蔡队长逗着罗勇。
“说哪儿的话,我怎么配得上人家,人家可是大城市的学生。我腰闪了,今天来讨张膏药。”罗勇假装生气,心里却是被老蔡逗得甜丝丝的。
“小吴就在那儿,叫她给你拿两张。”
“是勇哥吧,哪阵风把你吹来的?”小吴听见罗勇的声音,燕子般地飞过来了。
“昨天晚上不留神,把腰闪了。”
“伤得重吗?”小吴关心地问道,“来,趴在病床上,我给你检查一下。”
说是病床,其实就是老百姓家的两块门板,两头搁在竹凳上。
小吴柔软的小手,碰到罗勇腰的痛位上,罗勇痛得眉毛挤成一团。“疼吗?”在小吴面前,长得膀大腰圆一双浓眉大眼的罗勇,乖顺得像小孩子似的,点点头。
“不要动,我给你贴张膏药。”小吴边贴边笑着说,“回去休息两天就好了。这几天没看见你,一定又是去执行任务了吧?”
“前天晚上进城去了一趟,摸了回苏北清乡公署主任章仕生的老窝子,搞到了敌人的绝密文件,还带回一包金条。”提起夜闯清乡公署的事,罗勇就神气起来了,把老谢吩咐的话又抛到脑后了。
“勇哥,你可真够胆大的,听说那地方隔壁就是日军司令部和宪兵队,岗哨一定很多。”小吴好奇地问道。
“不是日军,是鬼子。”“对对对,我说错了,不是日军,是鬼子,日本鬼子。”
“里面的岗哨倒是不少,但是不中用。就在我们进了大院后,一个站岗的走了过来,我趁他不注意,在他的脑后随意拍了一下,嘿,他就倒了。”
“随手一拍就报销了一个,勇哥,你可真有本事。”小吴向罗勇竖起大拇指。
“我这点本事算什么,这回我碰到的才是高人,不仅本事叫绝,还打入了敌人内部,上次从上海护送邹韬奋到通城的也是这个人。”罗勇有些故弄玄虚地说,“小吴,说起来你还不相信,那人还是个—”
“小吴,来了位重伤号。”蔡队长的高嗓门大声喊了起来,“快过来给他先止血。”
“我这就来。”小吴着急地问道,“那人是什么?”
“下回告诉你,快去吧,不然要被蔡队长批评得哭鼻子,快去,快去。”罗勇催促道。
蔡队长那边来的是位腹部受伤的重伤员,小吴和蔡队长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将伤口处理好。待小吴回到给罗勇贴膏药的那间屋时,罗勇已经离开了卫生队,回部队去了。
见罗勇不在,小吴脸上的笑容慢慢消退。小吴回味着刚才罗勇对她说的话,陷入了沉思。“我不相信什么呢?那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但有一点小吴弄清楚了,掩护邹韬奋来苏北和与罗勇一起夜闯苏北清乡行政公署的人,就是打入通城日汪内部的新四军地下情报员。
小吴是位护士,怎么对罗勇的话这么较真呢?原来,她是侵华日军第十三军团军团长泽田茂中将的女儿,叫泽田京子,真实身份是,上海日军特高课的专业特工。她和中岛淳子一样,从小在上海长大,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为了摸清我新四军的内部情况,被日军谍报机构混入从上海过来的进步学生里,打进了新四军一师卫生队。
她刚到卫生队时,便看到院里的垃圾堆里有两只小药瓶,上面印着英文。小吴拾起来细细一看,大吃一惊,原来是美国生产的盘尼西林,她知道这种药是刚刚问世不久的抗生素。
“苏北新四军真是神通广大。这种药流入到中国很少,市场上根本见不到。日军在医院、药店和车站、码头上查得那么紧,他们居然还能搞到并运回根据地。”她寻思着,盘尼西林极有可能是从上海偷偷运进通城,再从通城转运到根据地的,得赶快把这个情报送出去。
农历十五是当地的赶集日,因她是个刚来时间不长的女学生,恰巧医院里烧菜煮饭的单大爷要到集市上去买菜,医院照顾她,有心让她到集市上去看看,就顺便交给她一个任务:陪单大爷买菜。小吴听说让她去集市,高兴得跳起来了。
到了集市上,小吴像只快活的蝴蝶,拖着单大爷一会儿跑到这里,一会儿跑到那里。
“小丫头,我还要给伤病员买些荤菜,这样和你跑下去,我怕完不成任务,倒不如你自个儿到处转转,过会儿你在桥下等我。”
小吴一听单大爷的这番话,正求之不得。她看似闲逛地来到镇西头的一家百货店里。
“小姐,买点什么?我们这儿有,刚从上海运来的绣花手帕,还有苏州的丝巾、无锡的保温瓶,包你买了满意。”见小吴来到玻璃货柜前,百货店的伙计忙迎了上来。
小吴用手一指货柜里的手帕,问道:“都是些月季花、菊花的,有没有百合花的?”
一听小吴这话,店里一个正埋头拨打着算盘的男子,马上放下手里的活儿,前来搭话:“有有有,我们这儿的手帕,是镇子上花色品种最齐全的了,在我们这儿买不到,再到其他店就更没戏了。瞧,看见没有?那块玫瑰花下面,不就是你想要的百合花吗?我拿给你。”
“原来压在下面,怪不得我没看见。”小吴将钱递给男子,接过手帕离开了百货店。
男子来到里屋,打开钱,见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新四军医院里有盘尼西林”。
原来,这个小百货店,就是日军安插在我新四军驻地附近小镇上的情报点。通城宪兵队长森田,当初收到3号谍报员发来的“邹韬奋取道通城来苏北”的情报,就是从这个情报点上发出去的。为此,泽田京子受到了上峰的嘉奖。
小吴来卫生队不久,就知道罗勇的大名了。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她发觉:罗勇挺喜欢她,并且很能侃。利用这两点,泽田京子使出浑身解数,接近罗勇,想从他的嘴里套到情报。
憨厚朴实的罗勇,何曾经历过男女之间的这种感情,觉得小吴是从大上海过来的学生,对他如此热情,一点也不嫌弃他是苏北乡下人,开口“勇哥”闭口“勇哥”的,也有点不能自已。就这样,小吴从罗勇的嘴里还真套出了不少有价值的东西。比如,罗勇告诉了小吴,他去天生港杀汉奸苏宇春、去长江码头上接应邹韬奋等,结果小吴把这些都报给了日军情报部门。开始时,日军以为杀汉奸的“罗大侠”是老百姓臆造出来的一个人物,接到泽田京子发回来的情报,方知新四军里确有这么一个暗杀高手,而且还是短枪队的队长,于是,把罗勇列入到他们要杀害的重点名单里面。而这一切,罗勇还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想到罗勇今天差点脱口说出新四军地下情报员更多的东西,小吴心里就怨恨起蔡队长来,要不是他喊得凶,叫小吴过去,罗勇就不会还有半个尾巴没有讲出来。
“虽然从罗勇的口中得到的情报是不完整的,但森田队长会通过我提供的蛛丝马迹,将隐藏在通城日汪内部的特工挖出来。”小吴晶莹透亮的眸子闪了几闪,心里拿定主意:立刻把“新四军在通城我内部安插了地下情报员,清乡公署文件和金条被盗”的情报送出去。
可是,一连十多天都没有到镇上去的机会,小吴急得要命。
这天,医院里又来了伤病员。“小吴,快准备手术器械。”蔡队长的大嗓门又嚷起来了。
“哎,来啦。”小吴嘴里在答应,可脑子里想的是送情报的事,结果空着手就过来了。
“手术盒哪?没见伤员急着要手术嘛。”蔡队长朝她瞪了一眼,小吴这才赶快去拿。
“小吴,有心思?该不是又想罗勇了吧?”“不是,真的不是。”
“那为什么刚才……”“队长,刚才我走神了,以后再不敢犯错啦。”小吴说着,眼睛红了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着滚儿。
见小吴又要哭鼻子,蔡队长的心肠软了下来:“可不能再有第二次,伤员的生命就在我们的手里,一点马虎不得。”小吴点点头。
“小吴,刚才为什么发呆?”“我想到镇上去买些牙粉。”小吴怯生生地说。
“师部后勤科的老何上午来看病,闲聊中,说是为了方便大家,已和镇上的商会说妥,明天卖百货的流动商贩到这儿来,到时候你就到村子口去买。”
第二天上午,果真听到了货郎鼓“咚不咚”的响声。小吴急步来到村子口,见五六个货郎担停在那里,正在张罗着买卖。
“小战士,今天想买点什么?我这儿可有上海产的绣花手帕、牙粉、香皂,不知道合不合你的意。”小吴一听话音很熟,仔细一看,正是镇上那家百货店里的伙计,眼睛顿时一亮:“我想买一盒牙粉。”
“好嘞。”伙计接过小吴手里的钱,将一盒牙粉递到小吴的手上。
小吴拿着新买的牙粉,嘴里哼着歌,回到卫生队。
二、宪兵队长森田,依据卧底特工提供线索,追查得悉:李贵曾向重庆军统传递情报
通城宪兵队队长森田,接到泽田京子的情报后,既高兴又懊丧。此前两三天,森田收到中岛淳子从上海发来的密电,说是苏北新四军为对付清乡,已在通城启用了代号为“卒子”的地下情报员,令他设法抓捕。森田心里一直怀疑有新四军特工打进通城内部,邹韬奋顺利取道通城来苏北,和“斩首计划”行动失败,就是最好的例证。但森田以往只是推测,没有证据,泽田京子和中岛淳子的情报一下子证实了他的猜测,这让森田心里着实高兴。懊丧的是,情报来迟了,“斩首行动”已失败;新四军特工在他眼皮子底下一再活动,而他一个堂堂的日军宪兵队长竟然破获不了,这让森田很没有面子。
“这章仕生也太够大胆了,保险柜的文件被新四军盗走,竟敢隐瞒不报,你有几个脑袋够砍?”森田真想马上把章仕生提过来审讯,但章仕生是清乡公署主任,不是他森田可以说审讯就审讯的,得通过小林师团长才行。森田想了想,还是先把派在特工站的卧底找来问问清楚,然后再作决定,于是命人叫来了通城特工站的小三子。
小三子是日军情报机关安插在汪伪特工站的日本特务,真名叫金子三郎。
“金子三郎,你辜负了帝国对你的信任。这次皇军对新四军一师采取的‘斩首行动’,是谁走漏了消息?又是谁把情报传给新四军的?苏北清乡公署机要室绝密文件被盗,没有内鬼配合的话,也是不可能轻易得手的。你的工作大大的不力。”
小三子对森田劈头盖脸地一顿训斥,并不生气,一直像木头人呆立在那里。因为他清楚,森田实际上真正骂的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上海特高课发来密电,说是苏北新四军为对付我们的清乡,在通城启用了代号为‘卒子’的地下情报员,正因为如此,最近共党在通城活动才特别频繁,特工站怎么对此就一点迹象都没有发现呢?特工站对皇军大大的不忠。”森田骂了一通后,果真骂到小三子料到的那个人身上,“特工站长江颂和,大大的不行。我早就想从76号换一个能力比他强、更效忠于我们的人选。可小林师团长护住他,说他对苏北的情况熟,军统关系多,对付新四军特工有一手。否则的话,我早把他撤职查办了。”
见森田骂累了,小三子不慌不忙地说道:“报告森田队长,我有重要情报向你汇报。”
“你发现了重要情况?”森田瞪着一双老鼠眼,“刚才为什么不汇报?”
“刚才你在火头上,我想等你平静下来,你就容易听得进我的话了。”
“没想到你还这么沉得住气,想必是中岛淳子调教出来的吧。”
“不敢当。我发现特工站的李贵有可疑的地方。”
“李贵?特工站三科的科长,他和李二宝不是江颂和的哼哈二将吗?”
“正是他,此人在特工站为人圆滑,除了江颂和外,与其他人不怎么往来,话也不多。”
“中国有句老话:闷头猫捉得大老鼠。那些平时看上去木讷寡言的人,最适宜干特工这一行。成功的特工往往是夹杂在最普通的人群里面。”
“是,属下明白。”小三子说,“那天我见马淑和去城北内河码头,出于好奇—不!出于我的职责,我就跟了上去。”
“什么?马淑和?她不是中岛淳子介绍来通城特工站的?中岛淳子为她还给我写了一封信。”森田颇有点惊愕地问。
“就是她,此人在特工站人缘极好,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兜得转。”
“你刚才讲李贵,怎么又扯上了马淑和?”
“森田队长,事情是这样的:我本来是跟踪马淑和的,却没跟着,结果意外地发现李贵从城北内河码头的三泰和货栈里出来。”
“出来了又怎么啦?有没有抓到什么证据?”
“没有,但我发现李贵行迹诡秘,出来时非常高兴的样子。”
“这能说明什么?”森田不耐烦地打断了小三子的话,“不要磨蹭了,快把你掌握的主要情况讲出来。”
“队长息怒。我刚才是说,李贵高兴,肯定是遇上了什么喜事儿。我掐算了一下,李贵去码头的时间,与大日本皇军发动‘斩首行动’的时间大致吻合。我估摸着,很有可能是他获悉了‘斩首行动’的内容,并传了出去,大大的奖金即将到手,所以才那么高兴的。”
“原来是这样。”森田语气缓和了些,“这里面是有问题,但还缺少证据。李贵的情报又是从哪儿得来的呢?特工站只有站长江颂和知道‘斩首行动’的具体内容和时间。要顺藤摸瓜,将幕后的指使者扯出来,我们才有可能抓住‘卒子’。”
“属下明白。”
“金子三郎,好运就要降临到你的身上,抓住‘卒子’,摧毁新四军在通城的地下情报网,你就成了大东亚圣战的功臣。”森田给小三子打了一通气后,叮嘱说,“注意,要悄悄地,不要惊动其他人。看过苏北农村老鹰捕食吗?那老鹰比我们零式战斗机的驾驶员还要强,它先是在天空中无声无息地飞过去滑过来,一旦发现猎物,它顿时化作一枚利箭射向猎物,那猎物能逃脱老鹰的抓捕吗?要学学老鹰捕食,你的明白?”
“哈伊!”
从宪兵队出来后,小三子就一直在想,怎样才能抓住李贵的把柄呢?既然李贵是从三泰和货栈出来的,那就从三泰和先查起。主意已定,小三子立即奔向城北内河码头。
这不查还好,一查反倒让小三子更烦闷了。三泰和货栈的刘老板,大号刘福,是城北内河码头上的一霸,专门对来往船只敲诈勒索;暗地里还干着汉奸的勾当,要是被他知道了哪只船上装有学生模样的人,哪只船上装有日军的违禁物资,他就暗中向日伪告密。
小三子心想:像刘福这么一个通城的地头蛇,怎么肯给李贵送情报呢?小三子带着疑问再去探访,得知刘福是个十分贪婪的人,不管是谁,只要肯花大钱,他就会不要命地去干。
小三子向森田一汇报,这位宪兵队长也犯了难,因为他早就认识刘福,接受过多次吃喝邀请不说,还收过许多礼物:什么扬州八怪的书画、商周时的青铜器等等。略加思索后,森田提出,先到三泰和去探探虚实再说。于是,他改穿便服,带上小三子,来到城北码头。
“刘老板在吗?”小三子问道。
一见有人找刘老板,货栈里的伙计赶快进去通报。
刘福走出来一瞧,我的妈呀,是森田宪兵队长,赶忙将两位客人让到里间。“太君,今天是哪阵风把您吹到我这寒舍来的?”刘福满脸堆笑地恭维道。
“森田队长来城北码头逛逛,顺便看看你,了解一件事。”小三子说。
“是不是通城里有什么古玩艺儿,入了森田队长的慧眼?”见森田没有反应,刘福揣摸着森田的心思,又讨好地说道,“莫非森田队长看中了通城哪家的姑娘,要不要我……”
小三子看了看森田的脸色,打断刘福的话说:“我们今儿来,是来问问,最近特工站的李贵、马淑和有没有到你这儿来,叫你的手下对外捎东西?”
“马淑和,是不是特工站新来的那个娘们儿?她从没来过我这儿。李科长倒是来过,说是给他上海的一位朋友捎个什么玩艺儿。”刘福拍了拍脑袋说,“对了,一封信。”
“就一封信?”
“对,就一封信。”见小三子一脸严肃样,刘福紧张地回答道。
“不是给新四军捎信吧?”小三子说。
“哈哈哈。”刘福大笑起来,“说其他人我不清楚,这李贵,我敢用脑袋担保,他绝对不是那路人。”
“那他是哪路人呢?莫非是重庆方面的?”刘福说漏了嘴,被小三子抓着了破绽。
“不是不是,他是你们特工站的,这不是新四军的冤家对头吗?”刘福虽是个大粗人,但脑子里还是很拎得清的,他高低没有说出来李贵暗中为军统做事。
“难道就没人暗通共党?”
“这……这……该不会怀疑我刘某人吧?”刘福狐疑地问。
“说到哪里去了,刘老板是这样的人吗?”
“我也这样说,我吃的饭是皇军给的,怎可能做这种违背皇军训令的事儿呢?”
见刘福被小三子问得满头大汗,说话都结巴了,一直没有开口的森田发话了:“刘福,小三子不是查你,是在调查核实李贵,通过你往外界传信的事。”
“这事有。太君您是知道的,我们这些在江湖上混饭吃的,拿人钱财就得替人办事。不过,太君您放心!”刘福赌咒发誓地说,“我如若是给新四军办事,太君您就毙了我。”
“谁说你替新四军办过事啦?”森田瞪了刘福一眼,“我们怀疑的是李贵。下次他再来,立即向我报告,明白吗?”
“明白,明白。”
“那咱们走。”森田和小三子立即走出门,在路上,小三子问森田,下一步怎么办?
森田说:“金子三郎,我们对李贵,要查清两点:一是信的内容,二是传给什么人,究竟是新四军还是重庆方面。这次‘斩首行动’的计划,不单是新四军需要,重庆也想得到它。老蒋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他想借我们之手,消灭共党的军队。不过,现在在我们眼皮底下活动猖獗的共产党,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必须动用我们的一切力量,坚决消灭他们。”
“是。森田队长,我明白了。”
“这样吧,你再去刘老板那里一下,就说我森田请他过来。”
刘福一听说,森田再次要见他,心里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不知森田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又不敢不去,心事重重地来到森田办公室。
“刘,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李贵往哪儿传送情报?”
“这……”
“你实话实说,我不难为你;你不讲实话,可别怪我森田翻脸不认人!”
“太君,李贵的情报是传送给军统的。”
“李贵是特工站三科科长,怎会与军统扯上关系?”
“太君,李贵早先就是军统成员,后来才背叛军统投靠皇军的。”
“李贵投靠了皇军,就不能再与军统有往来,否则就是通敌。”
“太君息怒。李贵是投靠了皇军,但军统里有他的朋友,这些朋友过去有人救过李贵的命。现在,重庆老蒋想借皇军的手干掉新四军,就想利用李贵,帮他们找到这些情报。李贵和我一样,给朋友做事都有底线,绝对不会和新四军有来往,知道那是要杀头的事情。”
“明白了就好。刘,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李贵与新四军究竟有没有瓜葛?”森田阴森可怕的眼神向刘福扫了过去,刘福的膝盖抖动了起来。
“太君,圈子里的人没有谁不知晓的,这李贵是共产党的大冤家,他前前后后杀掉的共党分子,连他自己也记不清究竟有多少个,共党早就想杀掉他啦。”
“哟西!”森田想了一会儿说:“刘,你可以走了,以后李贵的活动,一定要及时报给我。”
“哈伊!”
三、马淑和遭江颂和、李贵怀疑。李贵在森田面前,狡诈地为自己的泄密事件辩解
江颂和从宪兵队出来后,越想越怕。回到特工站,立即把李贵叫了过来。“李贵,我江某人对你如何?”
见江颂和急匆匆地找他来,一见面又是没头没脑的这么一句话,李贵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慌忙答道:“没说的。”紧接着又问,“江站长,今天你怎么啦?”
“李贵,你如实回答我的话,‘斩首行动’的计划,你除了给重庆,有没有给新四军?”
“没有,绝对没有。如果给了新四军,不要说你江大哥不会放过我,军统也不会饶了我。怎么?” 李贵满脸诧异地问道,“新四军搞到了‘斩首行动’的情报?”
“‘斩首行动’失败了。刚才在宪兵队,看森田的样子,好像知道是你将情报送给了重庆方面。如果他断定是你送给新四军的,早就把你的皮剥了,也不会放过我的。”说到这里,江颂和边思考边自问道,“那就奇怪了,新四军是从哪儿搞到情报的呢?”
“我也正觉得这事蹊跷呢,我去刘福那儿送情报,森田是怎么知道的?再说了,刘老板也是不会泄露出去的,那又是谁将这个情报传给共党的呢?”
“该不会是那个‘卒子’的所作所为吧?”江颂和自言自语地说。
“‘卒子’?”李贵不解地问道。
“森田刚刚和我说的,他从中岛淳子和日军打入新四军的谍报员那里得到消息,说共党已派地下情报员‘卒子’打入通城。”江颂和问道,“李贵,你有没有听说过‘卒子’?”
“没有。不过……”李贵略一思忖道,“江站长,你不觉得特工站有一个人可疑吗?”
“谁?”
“我们把这个人的姓写在手掌心里,然后再同时翻开来,你看如何?”江颂和点点头。
当两人同时将手掌打开后,发现竟然同是一个大大的“马”字跃入眼帘。
“李贵,你有没有证据?”江颂和兴奋地问道。
“没有,只是怀疑。”李贵眼珠儿一转反问道,“那站长你呢?有没有抓到什么把柄?”
“她刚来那阵子,我怀疑她是中岛淳子安插在特工站里的卧底,专门来监视我们的。但后来发现,自打她来了以后,皇军的行动一个接一个的失利,这难道与她没有一点联系吗?可就是抓不到她的证据。”江颂和懊丧地说道。
“江站长,‘斩首计划’泄密的事情被宪兵队知道了,我李贵成了最大的嫌疑人,我本想逃离通城特工站,但现在决定不走了,我要揭开马淑和这个娘们儿的真面目。她如果真是新四军派来的那个‘卒子’,不仅对皇军,对重庆方面也是很大的威胁。”
“对!为了你李贵,为了揪出那个‘卒子’,我这180斤就豁出去了。”江颂和对李贵说,“马淑和本来就不是一个好鸟,至少是中岛淳子安放在特工站里的一条毒蛇,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们迟早会死在她的手里。可是,动她不容易,得有铁的证据,你明白吗?”
“明白,我请军统方面帮助查她。”
“好,我们联手行动。”说罢,又与李贵商讨了应对鬼子审查“泄密事件”、推卸责任的办法。然后,江颂和催促李贵快去宪兵队,免得森田久等,再起疑心。
李贵壮着胆子来到宪兵队。
“你就是李贵?”森田还真的有些意外。他让江颂和叫李贵来,原是试探性的:如果李贵溜了,那就真的是心虚有鬼。当然,李贵是溜不掉的,森田早已布置好人马监视着他。
“你这个军统,好大的胆,竟敢在我的眼皮底下潜伏下来,就不怕我杀掉你吗?”
“森田队长,我过去是军统,但早已归降了大日本皇军,哪敢再为过去的主子服务。”
“那你为什么还为军统做事?这又如何解释?”
“森田队长,是军统一个老同事,曾救过我一命。这次,他受命搞‘斩首行动’的情报,是死任务,如若完不成,那就死路一条。我看在他救过我命的份上,就帮了他一把。”
“你是从哪儿得到‘斩首行动’的?”
“森田队长,我是从您这儿得到的。”
“八嘠!”森田一个急转身,猛地抽出挂在墙上的军刀,搁在李贵的肩膀上,“你的胡说八道,死啦死啦的。”
“太君息怒,请听我说。上次您在通城特、警、宪会议上说:打蛇要打七寸,歼敌要歼敌指挥枢纽。清乡即将开始,皇军首先要摧毁新四军一师的首脑机关。我是个老军统,从您的话音里,我判断出:皇军将对新四军一师师部采取非常行动;联想到前不久,冈村宁次长官在华北,也曾对八路军总部和一二九师师部进行过‘斩首计划’,所以,我认为小林司令官也可能对粟裕采取这一行动。”
“你的脑子大大地聪明。但你有没有想到,情报送给重庆方面,一样是要被杀头的。”
“森田队长,您不会这样做的。”
“哦?哪呢?”
“作为一位中国通,您应该比谁都明白,不仅是皇军要消灭新四军,重庆老蒋也急盼着借皇军之手除掉新四军。”李贵用手将森田搁在他脖子上的军刀往外推了推,“我用不着您来杀,新四军比您更想杀掉我,因为我的手上沾满了他们的鲜血。”
“李,算你这回走运,我不杀你,你还回你的特工站吧。但你要记住你们中国的一句老话—下不为例。”森田说着,将刀插到刀鞘里。
“谢谢森田队长,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一定要查出新四军隐藏在我们内部的‘卒子’,用我的行动证明我是效忠皇军的。”李贵走出宪兵队,才发现里面的内衣已被冷汗浸透了。
李贵走后不久,森田来到小林的办公室。
“报告师团长,据3号谍报员传来的消息和中岛淳子课长发来的密电:通城新四军的特工就潜伏在我们内部,清乡公署保险柜文件和金条被新四军盗走,‘斩首行动’的失败,都与他们的情报员‘卒子’有直接的关系,敌人已掌握了我们整个的行动方案。另外,据我们派在特工站的卧底报告,特工站有个叫李贵的,将‘斩首行动’传送给重庆军统方面。”
小林听说特工站有军统混在里面,勃然大怒,“他是从哪儿获得的情报?”
“师团长息怒。他是从我们的讲话里判断出来的情报。此人原是军统,后来投靠我们,他将‘斩首行动’的情报发往重庆方面,是因为蒋介石也对‘斩首行动’很感兴趣。而他本人,曾杀了共党方面的不少情报人员,由此可以断定,‘ 卒子’另有其人。” “原来这样。可我们的‘斩首行动’却遭到失败,这足以表明‘卒子’就在我们内部。”
“师团长,问题就出在这里:我们怀疑的人不是‘卒子’,而对‘卒子’我们却一点不知情。”
小林紧皱眉头,背着手在屋里踱了几个来回,一双三角眼里射出两束凶光:“森田君,新四军地下情报员到清乡公署,偷了章仕生保险柜的文件;特工站江颂和的手下向外界传送了‘斩首行动’情报;3号谍报员说新四军的特工就在通城;而中岛淳子更是明确地告诉过你:‘卒子’就在我们内部。你觉得章仕生—江颂和—江颂和的手下—‘卒子’这四者之间,彼此就没有一点联系吗?”
“师团长,你怀疑章仕生和江颂和 ?”
“不不不,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中国的这句老话你的明白?对章和江,犯不着费心猜疑,可对他的手下,我们得多用这个—”小林指指脑袋,“至于章和江,这两只支那狗,只要经常勒一勒系在他们脖子上的锁链,让他们死心塌地为大日本皇军效忠,就行了。”
“师团长高明,我明白您的意思。依我看,‘卒子’很可能就隐藏在清乡公署和特工站。”
“你明白了我的意思,很好。”小林捋捋嘴上的山羊胡,“森田君,此事涉及清乡主任和特工站长,你不要妄自行动,我自有安排。”
“哈伊。”
四、谢处长对黄科长说,“既要让日谍往外传送情报,又不能让她传有价值的情报。”
“报告谢处长,师部侦听员最近多次监测到驻地附近有不明电台在活动。”一师情报处技术侦察科科长小黄向老谢报告。“能破译吗?”“没有敌方的密码,破译不出来。”
“能测定准确方位吗?”“根据我们目前现有的设备,还不能准确地定位,只能测出大体位置。”小黄摇摇头不好意思地说,“但有一点能肯定,不明电台就隐藏在驻地附近,功率也比我们现有的电台功率强,军部侦听员也侦听到了。”
“这种大功率的电台,十有八九是鬼子的,一定要加强监测。”“是。”
小黄走后,老谢对一旁的敌工科长徐聪问道:“小徐,上次卫生队小吴去镇上百货店买东西后,有没有其他异常活动?”。
“有,镇上货郎担在卫生队驻地卖东西时,小吴与货郎担有过接触。经确认,卖给小吴东西的货郎,就是小吴上次去买手帕的那家百货店的。”
“人小鬼大,这小吴可真不简单。可惜她了,这么一位战士们喜欢的护士丫头,居然是日军的间谍!对小吴要加强监视,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老谢若有所思地说,“既要让她往外传送情报,又不能让她传送有价值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