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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许,让我来做你的眼睛!
作者:许波银 责任编辑:姚云炤 来源:《铁军》 日期:2023-10-16 浏览次数:6997
就这样,世兰来到了我的身边,她把心思全部花在照顾我和两个孩子身上,充当起了妻子和母亲的双重角色,从清晨忙到夜晚,从不说一声苦累!在世兰的用心帮助下,我的生活和盲人按摩店的生意也有了很大的起色。我们一家,开始了崭新的幸福里程。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正在等待演出的我,习惯地按下接听键,电话里传来儿子带着哭腔的声音:“爸,我妈遇到车祸了,你快点回来。”“阳,你妈伤得怎么样?”回答我的是一串忙音,我拿着手机像木雕一样站着,任凭冷汗在全身流淌。
经过一段漫长的等待,我终于挤上了湖南株洲开往江苏的火车,车上的人很多,纷纷攘攘,但在我的眼中,周围空空荡荡的,广播里传出一首首平时觉得很好听的歌,不知怎么的,每一首歌都催我泪下,我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吃饭,满脑子想象着秀儿受伤的样子,等赶到医院后我拉着她的手该怎样安慰她,我在心里一个劲地祈祷,火车快点,再快点,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有人走到我的身边:“盲人朋友,你到站了,我来扶你下车。”原来是乘务员的声音,本来和儿子联系好,我自己打车直接到医院,可我一下车,儿子还是焦急地站在站台上。我急切地询问儿子他妈妈的情况,儿子胡乱地应付着我。这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夜晚。若是在平时,我每次从外地演出回来,按响门铃,家中准会传出妻子秀儿欢天喜地的声音:“来了,来了!”可今天,门是敞着的,当我跨进大门的一刹那,我不知怎么的,泪水一下涌入眼眶,更让我怀疑的是:满屋都是人,有战友,有同学,还有我80 多岁的老母亲,秀儿娘家人也来了。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儿子、女儿一下子抱住我哭了起来,哭声把答案告诉了我,我的秀儿走了!
一阵天旋地转,我傻了,刹那间明白,从此我将要独自撑起这个家了!
年迈的母亲多病,儿子女儿还小,作为一个盲人,我不知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回想从前,我意气风发和战友一起奔赴血与火的战场,在战斗中为了掩护战友,我被炸伤了眼睛,身上残留十几块弹片,是妻子秀儿义无反顾冲破世俗的偏见,拉起了我的手,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光明。可是现在我的秀儿走了,走的那样匆忙,没来得及跟我说声道别!
面对年迈多病的老母亲和年幼上学的两个孩子,我的白天变得是那样的昏暗,我的夜晚变得是那样的漫长,我无路可逃。
煮鸡蛋对于健全人来说是件很简单的事情,而我第一次煮鸡蛋留下的却是永远不能愈合的伤痕。那天母亲在老家,孩子在学校,我一人在家饥饿难忍,找遍了家中的零食,比如方便面、脆饼等,却一无所获。幸好厨房的抽屉里还有4 个鸡蛋,我心中一阵狂喜,因为煮鸡蛋是我从小最爱吃的,听广播里讲一个鸡蛋可以维持一天的营养,于是我灵机一动,小心地摸到电水壶,放入了4 个鸡蛋,既煮鸡蛋又烧开水。很快水开了,当我撬开热乎乎的鸡蛋,准备美美享受的时候,没有煮熟的蛋黄流了我一手。我感到扫兴极了,容不得思考,我一咬牙一发狠,平生第一次把一个半生半熟的鸡蛋吸到嘴里,幸好不是太难吃。洗净手以后,我发愁了,剩下的3 个鸡蛋怎么办?
想来想去我想到微波炉,因为平时热饭菜又快又简单,我为我的智慧而沾沾自喜。我熟练地打开微波炉,放入没熟的3 个鸡蛋,因为只需一会儿,我就站在微波炉前等着,突然间,只听“嘣”的一声,如惊雷般炸碎了我所有的梦。我傻了,可爆炸声并没有因为我的惊诧而停止,此时的我已不想关掉微波炉,因为我的心已碎了。就这样我呆立了许久,然后慢慢走到供桌前摸到了秀儿的照片,抱在怀里,满脑子在想着要找一个悬崖,跳入波涛汹涌的大海……
对于世界最远的距离,有着很多的注解,而我到老家看望母亲,来回三十几公里的路程,每次都是新的长征。
去年重阳节,我带着朋友送给我的两块重阳糕,下午3 点就早早地拉起了店门,请朋友把我送到附近的公交站台。电子屏幕上显示我要乘的222 路车还要等18 分钟,可就在这时,朋友的手机响起,客户需要立即送货,朋友把我委托给也在等公交车的一个陌生女孩。可我乘的公交车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时间不等人,而女孩要乘的公交车来了,女孩只好抱歉,无奈地先走了。我在站台上徘徊着,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公交车由远而近,作短暂停留后又由近而远,我无法知道哪一辆公交车是我要乘的,我好几次试着靠近驶来的公交车,用最高的嗓音喊了声:“师傅,请问这是几路公交车?”
没有人理会,我的大脑飞快地旋转着,拿起了手机,拔通了所有我能找的朋友,准备向他们求助,可有的电话打不通,有的朋友正在忙,我只能强装着有事没事打个电话,不好意思说出我打电话的真正目的。不知过了多久,阵阵寒意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掖了掖外衣,用站麻木了的脚,在站台周围试探着想找个凳子坐下,因为我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如期把重阳糕送到妈妈的手上。突然手机响了,是我本来联系好在老家接我的朋友打来的。
“喂,你怎么还没到啊?222 路车都来了好几趟了。”我吞吞吐吐说明了情况,无可奈何,只好求他从老家骑电瓶车来城里接我,因为已过了末班车。就这样大约晚上9 点多钟,我终于回到了沉睡中的老屋,当我把重阳糕递给妈妈时,我妈哭了!我的眼睛里也涌满了泪水。
我没有被生活压垮,在开盲人按摩店的同时,热爱着文学。
那是一个金桂飘香的日子,我的店里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谈起了我最热爱的文学。惊喜之余,得知她是我的邻居老作家——张玉兰老师,她退休不褪色,天天坚持写作,并取得了骄人的文学成果,这极大地鼓舞和鞭策了我,我们成了忘年交。张老师虽然80多岁,无论多忙,她都抽时间来关心我,对我写的文章进行了细心指导,并利用休息时间帮我投稿,在我追求文学的路上,张老师为我插上了梦的翅膀。
寒来暑往,有时觉得日子过得真快,有时又觉得时间过得那样的漫长。转眼五六年过去了,也许是天道酬勤,一个错打的电话,上帝为我打开了一扇窗,一个叫世兰的女人缓缓地走向我。我对她说:我是盲人。她说:你内心敞亮。我又说:我有一双儿女。她说:儿女双全,过幸福晚年!我被她朴实的话语打动,内心掀起情感的波澜。
中秋节来了,我们学雷锋志愿者组织的首届残疾人相亲交友联谊会,如期举行了,那天我是男1 号,世兰是8 号,在1000 多人的目光注视下,世兰手捧鲜花大方地走上台,勇敢地拉起了我的手说:“老许,让我来做你的眼睛!”此时,台上、台下响起了长时间祝福的掌声。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甜、很香,并且做了很多五彩缤纷的梦,我想告诉所有的人,我的夜不再黑。就这样,世兰来到了我的身边,她把心思全部花在照顾我和两个孩子身上,充当起了妻子和母亲的双重角色,从清晨忙到夜晚,从不说一声苦累!
在世兰的用心帮助下,我的生活和盲人按摩店的生意也有了很大的起色。我们一家,开始了崭新的幸福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