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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黄花塘到圣地延安——陈毅参加中共七大之旅
作者:谷雨 责任编辑:姚云炤 来源:《铁军》 日期:2023-08-28 浏览次数:7768
从黄花塘到延安,陈毅此行历时百日,行程数千里,披荆斩棘,过关越隘,终于站在了清凉山下,实现了他与毛泽东自1934 年10 月主力红军和中央领导机关撤离苏区后的首次重逢。
1943 年,曾山(左起)、陈毅、赖传珠、饶漱石在黄花塘新四军军部
陈毅与邓小平
1943 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比以往早了一些。才11 月,淮南大地就感受到了浓浓的冬意。在呼啸的寒风中,波光潋滟的洪泽湖仿佛也失去了往日的温情,变得晦暗而忧伤。一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整个世界还在一片沉睡之中,薄雾里匆匆走来了5 个人。为首的是个中年人,高高的个子,孔武有力。他正是赫赫有名的新四军代军长陈毅将军。
陈毅一行5 人行色匆匆,没有语言的交流,直到走出了村口差不多一里地,陈毅才停下脚步,缓缓回顾那已渐行渐远的村庄,眼角湿润了。年轻的妻子刚生下第二个儿子丹淮,长子昊苏也才一岁半,想到襁褓中的稚子,想到病榻上的妻子,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壮士心头惆怅不已。虽然和妻儿离别已是常事,但此行却非比寻常——陈毅受毛泽东的电邀,要千里迢迢赶赴革命圣地延安,参加中共七大。
这本是件令人振奋的事,然而黄花塘风波尚未平息,陈毅的此番远行可谓是情势所迫的无奈之举。黄花塘,地处苏皖交界,因村口有一常年干涸的池塘而得名。一年前,为粉碎日军的扫荡,陈毅果断将军部由盐城的停翅港迁至这里,黄花塘便成为新四军军部和华中抗日的指挥中心。这里的百姓善良淳朴,军民鱼水情深,要不是前不久召开的整风会议,一切都是祥和的。会上,代政委饶漱石公开点名批评了陈毅,列举了陈毅的错误。事后,饶漱石还给毛泽东和刘少奇发去了长达1500 字的电报,并明确要求中央“速决定物色才德兼全的军事政治负责干部来帮助我们”。在整风运动的大氛围下,除了粟裕、黄克诚等少数同志外,大部分不明真相的干部以为陈毅犯了大错误,都退避三舍,连平时往来甚密的棋友也不敢登门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时光得倒回至一年前。那是1942 年,刘少奇奉命调回延安工作,临行前专门向中央推荐饶漱石代理华中局书记和新四军政治委员,由陈毅代理华中军分会书记。两位主官,一个领军,一个治党,一个豪放豪爽,坦诚大度,一个严肃严厉,不苟言笑。这本该算是理想格局,再加上饶漱石初来乍到,又缺少部队工作经验,难免力绌,不得不时时处处向陈毅讨教,陈毅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客观地说,最初那段日子,陈、饶二人配合得还是很默契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饶漱石自认为工作渐入佳境,威重令行,便渐渐膨胀起来,对于陈毅一如既往、快人快语的批评,难免心生不满。再加上,饶漱石生性刻板,尤其是对待知识分子,他曾言:“对知识分子出身的干部,要先小人,后君子。”大家都敬而远之。而陈毅则恰恰相反,亲切仁厚,真诚坦荡,就连地方百姓都无不喜与之交结。这又让饶漱石由嫉生恨,最终导致黄花塘风波的发生。
陈毅夫妇临行前合照
毛泽东深知陈毅同饶漱石的矛盾会给华中敌后抗战大局带来何等严重后果,再三权衡之后,决定调陈毅到延安参加党的七大筹备工作。11 月8 日,毛泽东电告陈、饶二人:“我们希望陈毅来延安参加七大……陈来延期间内职务由张云逸代理,七大后仍回华中,并传达七大方针。”饶漱石终于如愿以偿,达到排挤陈毅、独揽大权的目的。
接到毛泽东的电报后,陈毅立即将手中工作做了交接,并把妻儿托付给供给部部长宋裕和与卫生部部长崔义田照顾,自己只带了两名警卫员和军部另派的作战参谋和炊事员各一名随行。平日里出门,哪一次陈毅不是被战友们紧紧围住,送出去好远,而这次却没有一个人送行。是因为走得匆忙,很多人不知情,更是慑于饶漱石在黄花塘整风中所施加的政治压力。怀着千般委屈和万般不舍,陈毅即兴吟咏留别诗一首:“知我二三子,情深更何言。去去莫复道,松柏耐岁寒。”策马扬鞭,踏上新征途。
陈毅一行从黄花塘北上,渡洪泽湖到达淮北根据地新四军第四师师部,由华中局交通局局长曾浪波和他的妻子叶彬护送他们经由各根据地去延安。曾浪波是位经验丰富的老交通员,一直负责开辟华中至延安的交通线。为安全起见,曾浪波用从汉奸那里没收来的貂皮为陈毅赶制了一件蓝色碎花缎面皮袍,把他打扮成资本家,“身穿长皮袍,外罩灰色大褂,头戴绒线套头帽,脚穿黑布棉鞋”,随行的人称之为“张老板”或“当家的”。他们昼伏夜出,沿途由新四军各部队接待护送。开始这一段都是在新四军自己的地盘上,行程很顺利。正如陈毅自己在诗中所云:“夜走泗宿道,晨过旧黄河。古邳解鞍马,煮酒醉颜酡。”这一路上,陈毅见到了一些老战友,心情舒畅了许多。
12 月1 日,陈毅到达了运河支队驻地北许阳村,他本打算在这里休息一日再出发,可是侦察员来报,距离这里仅十几里的日军据点贾汪突然增加了兵力。负责护送任务的运河支队政委纪华说:“日军增兵对我们的行动很不利,我建议立即出发,趁夜色穿过运河封锁线,到达微山湖安全地带。”陈毅爽快地说:“就这么定了,敌变我亦变嘛!”当天黄昏,在运河支队的护送下,陈毅一行绕过日军的唐庄炮楼,渡过运河,在夜色的掩护下快速穿过敌占区,凌晨两点,到达津浦铁路东侧的界沟村。在铁道游击队的护送下,陈毅连夜通过津浦铁路到达路西。八路军鲁南军区独立支队的同志早已在此迎接。此时,陈毅一行人已是人困马乏,便住在微山湖休整。一觉醒来后,陈毅请来当地同志询问队伍的有关情况,了解到湖上供应困难,粮草短缺,战士常常以草根和湖藕为生,且由于天气干旱,湖水表浅,无鱼可捕,当地百姓生活难以为继。陈毅沉吟片刻,忽然大手一挥:“可以在湖区开展大生产运动嘛,让渔民们学种粮食,这样大家就不会饿肚子了。”当听说湖上野鸭成群,群众多以鸭绒为冬衣御寒时,陈毅开怀大笑说:你们还是有优势的,可以因地制宜,以此为生啊!在座的同志们听了相视大笑。3日后,陈毅和鲁南军区的同志挥手道别。由于湖水干涸,舟不能行,改由短枪队护送其继续西行。
年底,陈毅到达安阳附近。这是平汉路的紧要处,敌人的封锁特别严。人多目标大,曾浪波和陈毅一合计,决定兵分三路:“张老板”化装成豪绅,坐轿子,由两个乔装成伪军的交通员抬着;曾浪波扮作商人,坐黄包车;叶彬骑着毛驴,打扮成回娘家的小媳妇。扮成伪军的秘密交通员跟在后面掩护,随时作好战斗的准备。他们专门挑选了下午1 点钟这个行人最多的时候,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顺利地越过了平汉铁路。所有的人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胜利在望了,接下来,再沿着清漳河北行就能到达八路军太行总部了。
1944 年新年第一天,陈毅抵达八路军太行前方总指挥部所在地、晋冀鲁豫抗日根据地的中心左权县麻田。麻田,山明水秀,气候宜人,物产丰饶。八路军进驻后,带领当地百姓兴修水利,筑坝开渠,推广科学种田,麻田一跃成为了太行山区的“小江南”。
毛泽东心中惦记着陈毅,致电邓小平:“陈毅同志到时,请告他可在沿途略作休息,以免过劳,大会要在4 月后开。”邓小平、滕代远将毛泽东的意见转告给陈毅,让他不要急着赶路,在麻田多住些日子,一来和老战友叙叙旧,以宽心结,二来了解一下太行山的整风经验。陈毅常年患有严重的痔疮,每每发作起来,痛得钻心,坐卧不安,再加连日的舟车劳顿,已是疲惫不堪,便欣然应允,在麻田暂住下来。
陈毅到麻田时已是腊月底,眼瞅着就要过春节了。“五九六九,沿河看柳”,气候日渐晴暖,每天清晨,陈毅都会和邓小平、滕代远等师部领导一起漫步于清漳河边,伸伸腿,弯弯腰,闭上眼睛,大口吮吸河边清新温润的空气。陈毅和邓小平是至交,经年不见,再度重逢,相谈甚欢。从新四军在南方艰苦卓绝的游击战争,到八路军在太行山不屈不挠的浴血奋战,从大生产运动,到整风运动……两位老战友相互勉励,相互提点。麻田的诗意山水,挚友的真情抚慰,周边的祥和安宁,让陈毅愤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转眼到了甲申年春节。陈毅和战士们一起包饺子,和小孩子们一起放爆竹,和当地百姓一起唠家常,一会儿抚掌大笑,一会儿手舞足蹈,像个小娃娃一样。正月十五到了,麻田的红火队在街上围着火盘表演,耍拳、扭秧歌、踩高跷,热闹非凡。第二天一早,“咚咚锵,咚咚锵”,麻田高跷队、花戏队慰问八路军来了。晚上麻田的石头小街到处都是旺火,闹社火的一拨接着一拨。在陈毅戎马生涯中,第一次如此深切地领略到红红火火的节日气氛和麻田人昂扬奋发的精气神。
陈毅在麻田住了一个多月时间。在这些日子里,他到处走,到处看。看到了邓小平和刘伯承为解决连年的干旱而筹建的“救命渠”“幸福渠”——漳南大渠;看到了师部领导亲自到工地与民工一起抬石头、垒石堰;看到了家家户户门前屋后由荒地开垦出来的碧绿如茵的菜园和在乱石摊上垫成的良田……走不尽,麻田十几里的山川河流;看不够,麻田人火热的生活。“元帅诗人”陈毅不禁豪情满怀,一气呵成,写下《过太行山书怀》——此生最长的诗篇,纪念自己这次难忘的太行之行。
春节过后,陈毅接到毛泽东的电报:“望动身来延,沿途请小平注意安全部署。”虽时值初春,但天降瑞雪,太行山白雪皑皑,格外壮美。陈毅握别老战友,飞身上马,一路跨过太行山,穿过同蒲路,翻过吕梁山,渡过黄河,终于3 月7 日安抵延安。
从黄花塘到延安,陈毅此行历时百日,行程数千里,披荆斩棘,过关越隘,终于站在了清凉山下,实现了他与毛泽东自1934 年10 月主力红军和中央领导机关撤离苏区后的首次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