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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起于《彩云追月》魂归于皖南事变——新四军音乐家任光与妻子徐瑞芳的生死恋
作者:歌然 责任编辑:姚云炤 来源:《铁军》 日期:2023-03-09 浏览次数:7441
1940年秋天的一个黄昏,夕阳慵懒地将金色的余辉洒向人间。青弋江水波潺潺,清澈见底,远处的群山连绵不尽,美不胜收。江边,身着青灰色军装的新四军战士三三两两在漫步,还有吹小号的,吹短笛的,乐器声、笑谈声汇成的一片。
人民音乐家任光
1940年秋天的一个黄昏,夕阳慵懒地将金色的余辉洒向人间。青弋江水波潺潺,清澈见底,远处的群山连绵不尽,美不胜收。江边,身着青灰色军装的新四军战士三三两两在漫步,还有吹小号的,吹短笛的,乐器声、笑谈声汇成的一片。
突突突……一辆卡车从远处驶来,缓缓地停住。一个姑娘从车上跳下来,她转了转因长时间蜷缩而有些僵硬的身体,兴奋地四处张望,显然被眼前的情景触动了。姑娘信步走到一个拉小提琴的中年男子身边。他,40岁上下的年纪,浓眉阔目,英俊潇洒,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优雅的绅士风度,让人顿生好感。
“同志,请问一下,新四军政治部文化服务处是在这儿吗?”姑娘开口问路,声音清脆悦耳。
“就是这儿。”拉小提琴的军人随口一答,并没有抬头,仍专心致志地调着琴弦。
姑娘愣了一下:“这人怎么如此清高?难道是把我当成不相干的路人了?”想到这里,她连忙说道:“同志,您好!我叫徐瑞芳,是来文化服务处报到的。您看,这是我的介绍信。”姑娘一边说一边从挎包里掏出八路军驻昆明办事处的介绍信,毕恭毕敬地递了过去。
拉琴的男子放下琴,仔细地看了一遍介绍信,这才抬起头来。眼前的姑娘,20岁出头,留着齐耳短发,眉清目秀,戴一副近视眼镜,气质不俗。“来报到?你有什么特长吗?比如跳舞、拉琴之类的。”
“这些我好像都不会……”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军人眉头一皱。
徐瑞芳听了,不但没生气,反而咯咯地笑了起来:“可我会唱歌啊!我还会唱《彩云追月》呢!这是我最喜欢的曲子。”
拉小提琴的军人也笑了:“那你唱来我听听!”徐瑞芳落落大方地唱起来,声音犹如天籁,军人频频点头。
一旁听歌的人指着拉琴的军人,笑咪咪地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徐瑞芳一脸狐疑,迟疑地摇了摇头。
“他就是《彩云追月》的作曲者,我们新四军的音乐才子任光!还有那首人人都会唱的《渔光曲》,也是他的作品。”
“啊?原来他就是任光!”徐瑞芳的脸唰地红了,自己原来是在班门弄斧啊!她低下头,悄悄地用余光打量着对方,自己心中的偶像原来是这么英俊潇洒,不禁芳心暗许。任光看着羞红了脸的徐瑞芳,心中也怦然一动。自从和法国的妻子离婚回国后,他一直忙于音乐创作,再没有对异性动过心,而眼前的这个姑娘让任光感到了久违的爱意。
天公作美,组织上像是猜到了两人的小心思,居然将徐瑞芳分到音乐组,成了任光的部下。能在自己偶像身边工作,徐瑞芳特别开心,而人到中年的任光对这个如山泉般澄澈的年轻姑娘也暗生情愫。两人朝夕相处,了解日深。慢慢地,任光知道了徐瑞芳很多事情。知道徐瑞芳是广东东莞人,父母在南洋经商,家境优越,虽然在同济大学学的是医学,但是酷爱音乐和文学,能熟练地用英文和法文演唱歌曲;知道徐瑞芳外表柔弱但内心却充满家国情怀,下定决心要奔赴抗战前线,经八路军驻昆明办事处介绍,费尽周折,从贵阳一路坐着柴油车,冒着日本飞机的袭击,奔波了一周才到达云岭,穿上梦寐以求的新四军军服;还知道徐瑞芳对自己仰慕已久,平生最爱《渔光曲》和《彩云追月》……
徐瑞芳也逐渐地走近了任光,这位音乐才子留法归国后,在上海法商百代唱片公司担任音乐部主任,除了创作,还灌制了大量脍炙人口的革命歌曲,比如《义勇军进行曲》《毕业歌》《开路先锋》《打回老家去》等,曲曲深入人心。在应叶挺军长邀请来到云岭之前,他在上海最繁华的地段拥有一幢花园式洋房和一辆奥斯汀轿车,月薪数百银元,过着富足的生活,可为了理想,为了报国,他放弃所有,只身来到皖南。他和普通新四军战士一样,剃了板头,穿上青灰色的军服,打绑腿,穿山袜麻鞋,每天坚持出操。他经常下连队和战士们同吃同住,寻找创作灵感。走到哪里,他都会带着那把心爱的小提琴,或为演出伴奏或教战士唱歌。任光还把菲律宾华侨捐赠的全套西洋乐器拿出来,创办了新四军的铜管乐队。和着民族的激情,流淌着心底的旋律,任光以他的音乐才华和革命热情,极大地丰富了新四军的文化生活。新四军驻地到处洋溢着歌声,几乎人人都能唱上几支歌来。
任光虽然身为音乐家,又留过洋,但生性开朗豁达,平易近人,深得战士们的爱戴。一次集会的时候,战士们齐声高喊:“王老五,来一个!”徐瑞芳不明就里,傻傻地问身边的同志:“王老五?谁是王老五?”只见任光一个健步登上台,在热烈的欢呼声中,开始了绘声绘色的演唱:“王老五呀王老五,说你命苦真命苦,白白活到三十五,衣裳破了没人补,真命苦呀……”这首歌是任光为电影《王老五》所配的歌曲,歌词本就诙谐风趣,再由他本人演唱出来,更加幽默。这是任光初来新四军时给大家表演的节目,一开口即博得大伙儿的喝彩,于是就成了他的保留曲目,战士们也因此戏称他为“王老五”。在行军、演习的间隙,只要一有人喊“王老五”,任光就会欣然开唱,大家也自然应声合唱。徐瑞芳初次听任光演唱,乐不可支。看着台上神采飞扬的任光,徐瑞芳年轻的心充满了柔情,她知道自己已经深深爱上了这个多才多艺、风流倜傥的人民音乐家。
两颗相爱的心终于走到了一起。
初冬的一天,在新四军军部简陋的会议室里,40岁的任光和22岁的徐瑞芳携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成为一对幸福的革命伉俪。军长叶挺特别赏识这位音乐才子,一定要和夫人李秀文当他们的证婚人。婚礼热闹而活泼,大伙起哄:“请新郎新娘一起给我们唱一支歌!”这可难不倒两位新人,任光潇洒地拉起了小提琴,徐瑞芳优雅地伴唱了一曲《彩云追月》。唱完之后,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这首《彩云追月》算得上他俩的“媒人”。
新婚燕尔的任光,在爱情的滋养下,创作热情更加饱满旺盛,在很短时间里,便创作完成了《擦枪歌》《打靶歌》《友军呼声》《反投降歌》等40余首革命歌曲,迎来了自己创作的春天。那段日子,是任光和徐瑞芳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他们如胶似漆,须臾也不想分开,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总是形影相随。丈夫拉琴,妻子唱和;丈夫作曲,妻子记谱。真正是夫唱妇随,琴瑟和谐,羡煞旁人。
然而,造化弄人,短暂的甜蜜之后,死亡的阴云便向他们逼近。国民党掀起第二次反共高潮,勒令皖南的新四军部队在一个月之内开赴黄河以北。一时间,皖南上空战云密布,波诡云谲。为了顾全抗战大局,中共中央电令项英率军撤离,并为全军的转移作了战略指示。一天傍晚,政治部主任袁国平匆匆找到任光,交给他一项紧急任务:给《别了,皖南》这首歌词谱曲。歌词是袁国平亲自起草的。任光深知责任重大,夫妇二人不敢稍歇,马上将全部精力投入创作之中,很快,创作完成。整个歌曲气势昂扬、悲壮,既唱出了新四军战士对皖南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的惜别之情,也唱出他们一往无前、血战到底的决心。
前进号响,大家准备好!
子弹上膛,刺刀出鞘!
三年皖南,别了!
目标,扬子江头,黄河新道。
哪个来拦路,哪个被打倒!
冲过重重叠叠的封锁,
冲进日本鬼子的窝巢。
我们要一定胜利!
我们一定达到目标!
1941年1月4日,带着心中的千般不平、万般不舍,皖南新四军军部直属部队9000余人,高唱着《别了,皖南》,告别云岭,踏上向北转移的征途。任光和妻子拒绝了组织上让他们随病号先行撤退的安排,随大部队一道撤离。谁知,等待他们的竟是一个天大的圈套。行军第三天,当部队行进至泾县茂林地区时,突然遭到预伏的国民党7个师约8万人的袭击。寂静的茂林山间,顿时弹炮如雨,血流成河。任光和徐瑞芳相互搀扶着,跟随着叶挺军长,在大雨滂沱的黑夜,爬山越岭,艰难前行。任光把一切能扔的东西都扔了,只有那把心爱的小提琴,一刻也不离身。那是他的武器!
1月13日清晨,任光和同志们退守到一个名叫石井坑的小山村,遭到国民党军队的疯狂围攻。“嗖”的一声,一颗罪恶的子弹射中了任光。此时,徐瑞芳正忙着抢救伤员,突然她的心猛然一痛:不好,任光出事了!徐瑞芳忙奔了过去,只见丈夫的腹部已被鲜血染红,脸色苍白,气若游丝。看到心爱的妻子,任光用尽全身气力挤出一丝笑容:“你……要好好活下去……”徐瑞芳一面悲怆地呼喊着丈夫的名字,一面徒劳地用手按住他血流不止的伤口……人民音乐家任光永远地离开了他深爱的祖国和人民,离开了他深爱的妻子和音乐,年仅41岁。
徐瑞芳痛不欲生,抱着丈夫的遗体放声大哭。
一天之后,徐瑞芳在突围中受伤被俘,被押解到上饶集中营,受尽折磨却依然坚贞不屈。在任光牺牲18个月后,徐瑞芳亦慷慨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