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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的印记
作者:陶建国 责任编辑:刘顺发 来源:《铁军》2012年第5期 日期:2013-11-01 浏览次数:7767
陶银道(前左)和兵工厂的战友们合影留念
父亲陶银道离开我们已有16个年头了,父亲的个性及传奇让我难以忘怀,特别是父亲“七一”生日的特殊情结,铭刻在我的心中,困难时给了我力量,挫折时给了我勇气,困惑时给了我信心。
参加新四军投身革命
1921年,父亲出生在安徽南陵县的一个贫农家庭,九岁时祖父病故,便跟着祖母逃荒要饭。第二年祖母又饿死他乡。父亲14岁时开始给地主打长工。
1938年,听说南陵县来了一支红军队伍,而且是专门帮穷苦人打天下的,父亲头脑里便闪过了参加红军的念头。一次遭到地主毒打时,他一把夺过牛鞭,扔上了房顶,怒目圆睁地说:“我不干了!”甩手跑了出去,就再也没有回头。他一路要饭一路打听,一天看见有一支穿着灰军装的队伍,走路很精神,就跟上去。几个战士一看是要饭的,就给了他一点吃的,父亲吃了以后还是跟着这支队伍走。部队停下来,父亲也停下来。几个战士围上来问他:“小鬼,你为什么老跟着我们?”父亲就问:“你们是不是红军?是不是专门为穷苦人打天下的?”几个战士说:“是啊,我们现在叫新四军,就是原来的红军。”父亲听了,含着泪水说:“终于找到你们了,我要参加新四军。”一个首长模样的人走过来问父亲有多大,父亲想了一下说,18岁了,其实当时他还未满17岁。父亲后来告诉我,新四军战士听到他的身世和遭遇后,特别是知道他父母双亡,回去也没有活路时,就对在场的一位首长模样的人说:“把他收下吧!”就这样,父亲参加了新四军。
战争是残酷的,行军打仗如家常便饭。有一次,父亲指着腰上系着的旧皮带对我说:“这就是我同日本鬼子拼刺刀时缴获的,是鬼子小队长挂指挥刀的皮带。拼杀时我大腿也挨了他一刀,至今还留着刀疤。”
还有一次,为了掩护主力转移,上级命令他们连拖住日军一天。他们利用有利地形阻击日军一个联队的兵力,仗打得很激烈,父亲用三八大盖三枪击倒了两个日本兵,连长就在他身边,夸他好枪法。就是这次阻击战,父亲所在连牺牲了30多人,其中有三位排长和四位班长。父亲在这次阻击战中左膀挨了一枪,伤好后左膀子还留下了前后两个疤痕。这次阻击任务完成后,父亲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同时被任命为班长。他入党时,党支部一时没有找到党旗,就在连部的墙壁上画了一面党旗,举行了入党宣誓。虽然条件简陋,但很庄重。那场面始终印在父亲的脑海里。
1946年,父亲升任连长。1947年5月,父亲所在的部队参加了孟良崮战役,这次战役歼灭了国民党王牌主力整编第七十四师,击毙了师长张灵甫,但华东野战军参战部队也付出了较大的伤亡代价。这次战役中,父亲的左腿和右臂被敌人炮弹炸成重伤,因野战医院条件有限,他被送往东北的苏联陆军医院,经过手术和几个月的治疗,所在部队首长考虑到他的实际情况,将他分配到附近的一个兵工厂(对外称红石铁矿厂)。
去了以后,父亲才知道,这是吴运铎所在的兵工厂。从这开始,他和吴运铎在一起制造枪弹,建立了深厚的友谊,现在我们家还保留着父亲和吴运铎在兵工厂时的合影照。在与吴运铎相处的日子里,父亲学会了枪弹制造。几十年后,父亲还能给我们讲述吴运铎制造炮弹的传奇故事。让他永远也忘不掉的是吴运铎受重伤后,被送往苏联陆军医院进行手术抢救,醒来后不顾伤痛和医嘱,躺在病床上整天整夜不睡觉,用草稿纸和笔不断地写画,思考炮弹打出去未爆炸的原因。苏联医生发现后,也被深深感动了。他们说吴运铎的这种精神像他们苏联的“保尔·柯察金”,中国的“保尔”这个称号由此而来。当时吴运铎是厂长兼支部书记,我父亲是负责兵工厂保卫工作的支部委员,为了防止国民党特务暗杀吴运铎,在最紧张的时候,父亲就和吴运铎睡在一起。父亲带人先后抓了几个特务,国民党暗杀计划始终未能得逞。父亲常说,在兵工厂工作期间,虽然不直接打仗,但并不比打仗轻松,同样要经受血与火的洗礼、生与死的考验。
党的生日就是我的生日
1949年春,解放大军即将渡江,父亲经组织批准归队,临走前医院做了伤残鉴定,发给他二等乙级残废证。父亲归队后即随部队南下,先后参加了解放广东、广西、湖南等省主要城市的战斗,还参加了广西、湘西剿匪。进入少数民族地区后,由于分不清谁是老百姓,谁是土匪,又要执行上级规定的少数民族政策和部队的纪律,敌人往往钻这些空子,在暗处打冷枪,放暗器,初期部队伤亡较大。后来部队通过做土匪亲属工作,进行政策攻心,孤立少数土匪骨干,终于取得了剿匪的胜利。肃清了匪患之后,上级派父亲到湖南株州市接管国民党的飞机发动机厂,在该厂军管会当军代表。1951年,父亲和他的一批战友就地转业,组织上分配他当采购员,和资本家打交道。1952年,全国开展了“三反”、“五反”运动,他的两个助手因接受资本家的贿赂(收了四打衬衫),被开除党籍,并清除出军工队伍;而父亲廉洁奉公,一身清白,受到大家赞扬。
新中国建立不久,全国进行审干,负责建档的两位同志找到我父亲,询问他的出生年月。父亲10岁时就已父母双亡,只听母亲说过出生年份,从未说过月份。他沉思良久,神情严肃地答道:“生于1921年,至于月份吗,我的一生都是党给的,党是我的再生父母,党的生日就是我的生日!”那两位同志听了之后,眼睛湿润。从此,父亲的档案里记录着的生日是7月1日。我们兄妹五个听说此事后,心灵深感震撼,多少年来都是把党的生日作为父亲的生日来纪念。
服从分配无怨无悔
1956年,因大厂支援小厂,父亲作为骨干调至南京AB3军工厂,我们随父亲举家搬迁,从株州市来到了六朝古都南京,在郊区一个简陋的工厂附近安了家。这时正是全国第一次工资改革,湖南还未开始,到了江苏已经搞结束了。母亲要父亲向组织上提出来,父亲说算了,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有的是机会,再说国家也比较困难。没想到这是父亲一生唯一的一次调资机会。由于父亲是带病工作,没过几年,腿上弹伤又复发,手术后刚过一年,又患胃溃疡,导致胃穿孔,整个胃基本切除,经医院及劳动部门鉴定,1962年父亲办了提前退休手续。第二年,全国第二次工资改革,但父亲已退休,调资的机会又一次与他失之交臂。了解父亲的人都说他亏大了,他却说自己够幸运的了,许多战友连命都失去了,遗体都留在了异乡,一想起这些,他眼泪都流干了。1982年,按照中央文件规定父亲改为离休,享受处级待遇。随着国家经济的好转,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按照国家的有关政策,他的待遇逐年有所提高,他感到很知足。
父亲从不谈他参加革命后的立功受奖情况。我曾偷偷打开父亲的一个旧黄皮箱,发现了几枚奖章,便问母亲,才知道这是因爸爸战斗勇敢而获得的奖章。我上中学时,在老师的家访中才得知父亲的身世及参加革命的经历。那个年代到处开展“忆苦思甜”教育,学校的领导请我父亲给全校师生作“忆苦思甜”报告。父亲虽说没什么文化,但作起报告来,却赢得了师生们的热烈掌声,特别讲到几次作战的经历,以及同吴运铎一起制造枪榴弹的情景,同学们更是感兴趣。
传承“七一”情结
当每年的“七一”来临,母亲都要通知我们兄妹五人回去团聚,给父亲过生日。母亲先于父亲去世后,父亲就委托我召集大家回家纪念“七一”,父亲总是对我们讲,这不仅仅是给他过生日,更重要的是记住党的恩情,不要忘了本,要坚信共产党,党员要有自己的信仰。
1996年下半年,就在父亲病危弥留之际,他还断断续续地嘱咐我们每年7月1日给他过生日,以示不忘党的恩情,永远不要忘本。从此以后,父母虽都不在人世了,我作为老大牵头,每年召集兄妹五家在“七一”这一天聚在一起,每次我都撰写一篇歌颂党的诗歌并朗诵。通过给父亲过生日,我们全家共同纪念我们党的诞辰,同时也是延续父亲的心愿,牢记党的恩情。父亲的生日情结精神,在我们身上传承,激励着我们永远跟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