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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山根据地反清乡斗争片断
作者:凌海波 责任编辑:赵雨希 来源:《铁军》 日期:2016-08-11 浏览次数:7767
留在茅东当县长
1943年3月,日伪军开始在茅山抗日根据地清乡。同时,国民党顽固派也调集重兵,在两溧地区(溧阳、溧水)对我军发动进攻。4月,抗大九分校在反顽战斗后,由溧水过茅山渡江北上。这时上级已调整我在新四军苏中军区部队的职务并让我去学习,后遇到茅山地委书记吴仲超,他对我说:“现在形势很紧张,我们正在部署反清乡。你是茅山人,不能看着茅山人民受苦受难忍心不管。你是军事干部,又熟悉当地情况,所以想留你在茅东县坚持斗争。”随后,吴仲超让地委副书记汪大铭介绍情况,又语重心长地说:“部队都转移了,只有周峰同志几个人。你们要处处依靠群众,只要能坚持下去,那就会胜利。”
这以后,我留在茅东县担任了县长,带一支短枪队活动在清乡区内。当时,敌人来势很凶。在反复多次大扫荡之后,不但三五里一个碉堡,建立了梅花桩式的据点,又筑起长达数百里的竹篱笆,形成了隔绝清乡区的封锁线。不仅如此,敌人还在清乡区内遍设伪政权,满布情报网,村村清查户口,推行连保制度,实施强化治安。由于敌人又烧又杀,凡是与新四军有联系的人一律捕捉,所以很快便造成了一种异常恐怖的气氛。敌人这个下马威显然把许多群众吓住了,这就使我们坚持在清乡区内遇到很大困难。
我们按照上级指示,针对敌情采取了一系列措施。首先将女同志和行动不便的人员打了埋伏,有的当小学教师,有的同群众认亲,县委县政府精简到只有40多人,并且分散在各处活动。至于基层组织,除秘密党支部、交通站和情报人员转入地下外,农抗会、青抗团则改为雇工团、游击小组,妇抗会则以姐妹会这种旧的组织形式出现。其中着重搞游击小组,进行锄奸和破坏竹篱笆。后来随着形势的变化,又进行袭击据点、铲除伪政权和反抢粮斗争。
短枪队锄奸显神威
反清乡斗争在开始时困难较多。那时出于斗争的需要,茅东县曾扩大区域到镇江、丹阳、金坛边界的延陵等地。延陵是日、伪清乡指挥机构的所在地,宝堰敌人兵力又多,所以那—带根本无法活动。而西旸这边则处在清乡区的边缘,竹篱笆即由此经过,对我方威胁最大,我们也在西旸用力最多,因此敌我双方的斗争在西旸就最为激烈。
当时,敌人趁大扫荡后的余威,四处遍布爪牙,情报很快。我们一进村,敌人立即跟来,老百姓也就不敢接触我们。不得已,我们只好隐蔽在山上、田间和牛棚里。那正是春分至清明一段虽暖犹寒的季节,忍饥受寒不说,心里憋下来的那股闷气实在使人难过。为了打击敌人的疯狂气焰,我们确定先干掉几个敌人的耳目和爪牙。西旸特工队长吴晓玲是个叛徒,原为我军参谋,对我方很多情况都熟悉,因而破坏性很大。于是,我们设法把他处决了。宝堰敌人情报站有个赵仲华,他有个姓汪的舅子当特工组长。我们通过赵的亲友争取他回家,言明只要他以后不再当汉奸,就不加追究。后来赵仲华和同伙凌友松都回家了,但不久敌人扫荡时他们又投敌了,仍旧为敌人送情报。我们便趁他们外出吃酒的机会,派人抓住用绳勒死了。事后连他们家人也反映,这两个死不悔改的汉奸是找死。政治影响甚好。还有两个特工被抓后,为了体现政策和扩大政治影响,我们有意放风让群众来保。结果一个罪小的有人来保,一个罪大的无人来保,于是一放一杀,效果甚佳。
我们在锄奸活动中,因为有群众支持,所以短枪队得以神出鬼没,大显威风。有个敌特大队长叫庄成立,他儿子也是特工,这家伙经常向老百姓敲竹杠,群众恨之入骨。我派警卫员凌荣炳单人独马找机会干掉他。凌荣炳接受任务后,便一人向宝堰据点走去,但他不认得庄成立,我即派两人途中接应。正好凌与庄迎面相遇,庄先打一枪,不巧是瞎火,凌即一枪击中庄臂,庄成立扭头就跑,凌荣炳紧追不放,一直追了二里多路。终于抓住庄成立将之摔倒在地。当时恐开枪惊动据点内敌人,便用拳头砸死了这个特工头目。从此凌铁拳名扬四乡。
百姓掩护避险厄
锄奸活动在反清乡斗争中收效很快,不但大长了我们的志气,大灭了敌人的威风,并且使敌人耳目失灵,变成盲人瞎马。遇到敌人出动,伪军便趁群众逃跑故意开枪,实际上是向我们报警,甚至还故意放走我方人员。
有一次,张区长带徐炳辉三四人在一个交通站睡觉,因有叛徒告密,敌人去抓交通站长,不意将张区长等人同时抓住。但跟随敌人的伪军却在途中歪嘴示意,让张区长等三四人乘敌尚未发觉,一齐偷跑溜掉了。交通站长虽被抓去,但后来也通过伪军予以判刑,结果刑满释放。
1944年春天,敌人实行高度清乡,每户钉门牌,我们让游击小组一个晚上全部拔掉烧光。此时,敌人黔驴技穷,竟然化装搞突然袭击。开始,敌人穿便衣推着独轮车,车上装麻袋,袋内放机枪和步枪,遇到我们即捕杀。但是,敌人的爪牙愈来愈少,耳目失灵,又得不到群众的支持,鬼子们化装成老百姓总是不像,所以为时不久也就告吹了。就在形势好转而又尚未完全好转之际,一次麻痹大意险些出问题。这年年初,我们在一个村上收粮结帐时,以为敌人不敢出来了,就没有注意掌握情报,甚至连警戒也没有布置。不料汉奸石仲英去西旸据点报告,鬼子立即带伪军共100多人来包围搜查。我只好仓促带一班人上楼隐蔽。幸亏敌人只知我在此村,但不知在何家。老百姓被敌人抓去拷问,谁也不说实话,气得敌人打破老百姓的108只锅,才悻悻而去。我脱险后到街上安慰群众,心里十分懊恼,—怒之下便当众宣布说:“石仲英这次犯下罪,我不让他过正月初五,就干掉他!”
之后,我即带警卫班到西旸附近活动,正月初四这天得知石仲英在西旸赌钱,便派短枪队二人化装混进赌场,当场将其击毙。事后群众拍手称快说:“新四军真不简单,说过不了初五,到初四就干掉啦!”
火烧竹篱笆封锁线
抗战时期,东乡建昌圩一带家家有竹园,敌人即由东乡运来竹子编篱笆,形成一道封锁线。我们过封锁线,身带专用的小锄头,在篱笆下面扒土钻过,然后埋土如旧,因此敌人是无法封锁住我们的。但是这毕竟限制了我们的行动,而且又使老百姓出入不便造成生活和生产上许多困难。记得有一家儿子刚结婚,两亲家被隔在两处,媳妇走娘家出不去,为偷送衣物竟被开枪打死。像这样被打死或抓走的很多,所以群众对敌人这种暴行极为仇恨。
针对以上情况,上级布置我们发动群众破坏竹篱笆。开始时,我们先在据点附近打几枪,乘夜点火烧几处篱笆。但是到天亮后,敌人即抓伕加紧修复。而且见到烧篱笆的火光,必然开枪射击,甚至穷追报复。后来为了不暴露目标,我们即在草捆内放进火纸捻,在未燃的一头拴上火柴,将草捆靠放篱笆上,然后撤走。一会儿火纸捻烧到拴火柴的一头,于是烧着草捆和篱笆,敌人见火光才开枪,当然打不到我们。同时,我们选择的地段多靠近据点,不靠近老百姓的村庄,使敌人不至向老百姓报复。有时敌人抓住老百姓追查,老百姓便推说:“这是在据点眼皮底下,‘皇军’都没有办法,老百姓还有什么办法呢?”此后连烧几次,群众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游击小组便率领群众到处去烧。到1943年下半年,我们便发动群众整段拆烧,使敌人一时不易修复。最后,随着整个茅山抗日根据地反清乡斗争的胜利发展,我们在主力部队的掩护下,由上级统一指挥,各县联合行动,一举将数百里竹篱笆全部烧光,使敌人再也无法修复了。
打破炸结合反抢粮
当时,敌人想搞粮食、物资,我们即布置拖延缓缴,不得已则少缴,在我们力量壮大后就抗缴。因此,敌人无可奈何,只好下乡抢粮。这样便发生了反抢粮斗争。尤其是在1944年秋收季节,敌人抢粮最凶,我们反抢粮的斗争也最激烈。但由于我军主力不在茅东活动,所以就尽可能发挥地方武装和游击小组的作用,这样仍能取得较大成功。反抢粮斗争的主要手段是武装袭击。那时我们人少力量小,又缺乏子弹,不便同敌人死拼硬打,于是采用麻雀战骚扰敌人,使之抢到粮也难以运走。有次在石马桥至子河途中,我派10人扰敌,每人3发子弹,独立活动,事后按规定的联络点集合。那时10人拉开10里路长,敌人抢粮后抓伕运粮,遇我游击小组一路打枪,民伕便乘机逃跑,起到给民伕创造逃跑机会的作用。还有一次,鬼子抢粮后夜宿茅麓,我带短枪队12人摸进茅麓,却未发现敌人,才知是鬼子怕我袭击,不敢住在房内,而是躲到附近松树林里过夜的。因此,我们便经常以武装袭击的手段,对敌进行反抢粮斗争,多次取得成功。
不过,单凭武装袭击还不能从根本上达到目的,因而又采用破路炸桥的办法,收到很好效果。当时敌人运粮,常以船为主。宝堰延陵等据点是运往丹阳,直溪桥则运往金坛。我即针对这几条主要运输线堵塞河流,借以断绝航道。这种斗争也有曲折,开始我们拆桥留桩,还用祠堂的砖石填河,筑成水坝。但不久敌人即扒开水坝,仍可通行。后经请示上级同意,又将丹阳、金坛之石桥破坏,河水还能从石缝中流出,但是却不能通航,更无法修复。这就造成敌人虽然抢了不少粮食,而且己经集中在据点之内却不能运走。于是我们又配合主力打据点,将粮食夺回来,按贫富分粮。由于贫雇农多分,对我们更加拥护。那些殷实户虽然少分,但总比一无所得要好,所以也比较高兴。
反清乡斗争涉及面很广,不能一一详述,仅就我的亲身经历,作片段回忆。
(本文为新四军老战士凌海波遗作,文中图片由其长女凌树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