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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蜂洞的诉说
作者:黄维华 责任编辑:党亚惠 来源:《铁军·纪实》2012年第1期 日期:2013-09-06 浏览次数:7768
蜜蜂洞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小石洞,但因皖南事变中两位新四军的高级将领不幸遇难而举世瞩目,它向世人述说着一段鲜为人知的秘闻。
蜜蜂洞地处安徽省泾县、太平、旌德三县交界的崇山峻岭中,一个天然的隐藏在密林深处的小山洞,因过去有采蜜人在此休憩而得名。洞口窄得只能容一人进出,洞内稍为大一点,却也高不过四尺,宽不过一丈,只能容纳三四人。就是这个极其普通的小石洞,因皖南事变中两位新四军的高级将领不幸遇难而举世瞩目,洞口石壁上镌刻着“项英、周子昆烈士遇难处”几个大字。一阵寒风拂过,洞口周围的树林哗哗作响,如诉如泣,仿佛在向世人叙说着发生在70多年前那场惨烈的经历。
本文作者于蜜蜂洞前留影
隐蔽在蜜蜂洞中的除了项、周两位首长外,还有项英的警卫员夏冬青、周子昆的警卫员黄诚,还有一个军部的副官刘厚总,离蜜蜂洞不远的山腰处,还有十几名新四军干部和战士,警卫着通往蜜蜂洞的唯一小径。
悲 剧
3月13日晚上,天空突然下起夹着冰雹的大雨,蜜蜂洞里寒气逼人,只有项英、周子昆、黄诚及刘厚总四人住在蜜蜂洞内。尽管经过了两个多月险恶环境的斗争,两位军首长的情绪依然是乐观的,对革命的信念依然坚定。晚上9点钟左右,项、周两人已下了几盘棋,是那种在地面的石板上,用石块画出棋盘,用石子做棋子的石头棋。黄诚见夜已深了,就催他们说:“天太晚了,首长休息吧。”周子昆回头答道:“小黄,你先睡吧。”项、周两人又走了几盘棋便也睡下了。 大家都入睡之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副官刘厚总于深夜趁三人熟睡之际,一手拿枪,一手举火,残忍地对着项英、周子昆、黄诚连开数枪,他看三人已死,便急忙搜索出两位军首长随身保管的金条等财物,骗过山下警卫战士逃跑了。
当军部参谋刘奎等人哭喊着把黄诚从血泊中唤醒时,身负重伤的黄诚还能说话,他颈脖被子弹打穿,血流不止,右手臂中了一枪,子弹头还在里面,浑身动弹不得。当他得知项英、周子昆二位军首长已停止呼吸,禁不住泪流满面,悲愤万分。他想到自己伤重又无法自救,在这种险恶环境里会连累战友,于是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对刘奎说:“我没保护好首长,他们牺牲了,我伤成这样,怕是不行了,你补我一枪,让我跟首长走吧。”刘奎擦着眼泪,抱着黄诚的头说:“黄诚,你不要这样想,有我们在,就有你在。你要活着,为首长报仇。”
刘奎安顿下黄诚,又与战友们一道将项英、周子昆两位首长的遗体抬到离洞口百米远的一个山坳处掩埋好,然后留下记号。刘奎擦着眼泪对战友们说:“等革命胜利了,我们再回来寻找,重新安葬两位首长。”然后就背着重伤昏迷的黄诚,和战友们一道撤离了蜜蜂洞。
隐 蔽
3月14日天亮之前,刘奎独自背着黄诚,一路隐蔽急行,来到距离蜜蜂洞20多里的濂坑村徐老三家中。徐老三名叫徐承山,以种菜、烧炭为生,他对新四军有着很深的感情。皖南事变后,徐老三因主动帮助新四军受伤的战士而和刘奎认识。刘奎当时想,黄诚受这么重的伤,不是一两天可以治好的,只有徐老三这样的老百姓家才靠得住。徐老三一看已奄奄一息、浑身是伤的黄诚,不禁大吃一惊,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出于保密,刘奎告诉徐老三,这是我们新四军的战士,叫黄诚,才17岁,作战勇敢,因手枪走火身中两枪,生命垂危,需要放在这里养伤。刘奎临走时托付道:“徐老三,我们还要到别处打仗,不能把他带着,他在你家养好伤后,我们一定来接他走。”徐老三含着眼泪,一字一句地说:“老刘,你放心!有我徐老三在,就有黄诚在!”
就是为了这一句承诺,为了确保黄诚的安全,徐老三冒着“窝藏共匪、格杀勿论”的生命危险,在自家屋后50多米远的古坟山上,抢盖了一间隐蔽性很强的低矮草棚,将黄诚背到草棚里养伤。黄诚伤势很重,脖子肿得像小木桶,嘴都张不开,一口饭都难以下咽,右手臂枪伤处弹头嵌在肉里面,已经发炎化脓。徐老三把家里的鸡蛋拿出来给他增加营养,炖老母鸡汤给他补身。七八岁的小女儿徐玉英则每天提着小篮子假装去后山玩,机警地去给黄诚送饭,并带去黄诚要换洗的衣服。为了预防不测,也为了消除黄诚身居大山的孤独感,一到夜晚,徐老三就叫儿子徐志龙去陪黄诚做伴。
开始几天,黄诚右胳膊因弹头未取出,伤口不断发炎,每天疼痛难忍。如果子弹不及时取出,继续感染会危及生命。见此情景,徐老三好不容易找到当地会治跌打损伤的医生徐天佑。徐天佑是中共地下党员,家里也藏了一位突围出来的姓殷的新四军战士,这个战士还懂得医术。徐老三趁着夜色,把两人接来为黄诚治伤。两人见黄诚的胳膊伤口已经糜烂,说不能再拖延了,需要马上动手术剜出子弹。当时没有手术工具,更没有麻醉药品,他俩当即决定用剃头刀来做手术。徐老三夫妇在一旁烧开水,给剃头刀消毒。手术中,徐天佑用剃头刀划开黄诚的右胳膊,挤出了一大盆脓血,黄诚痛得牙齿咬得咯咯响,汗水湿透了全身。为不影响手术,徐老三把黄诚的双腿紧紧抱住。经过几小时的剜取,黄诚痛得几次昏了过去,因没有合适的手术医疗器械,子弹头又嵌入较深,还是没能取出。
过了数日,徐老三在给黄诚剪头时,黄诚的伤口处又淌出一股脓血,徐老三轻轻一挤,那子弹头竟顺着脓血一起淌出来了。徐老三一家人马上围聚过来看子弹头,为黄诚摆脱伤痛高兴得跳了起来。
此后,在徐家人的精心照料下,黄诚的伤势一天天好转,洞穿脖颈的两处枪伤也好多了,右手也能动弹,慢慢能下地走动了。
感 恩
黄诚在徐老三家养伤43天,伤愈后满含深情地告别了徐老三一家,跟着来接他走的刘奎,继续坚持在皖南山区打游击,直至全国解放。而徐老三一家却是提心吊胆整整43天。这一个多月的日子里,徐老三多次被当地匪兵抓去拷打,住房被匪兵先后烧毁过3次。像徐老三这样不怕杀头,冒着生命危险救护新四军的群众,泾县还有很多。黄诚生前多次对子女说:“我的第二次生命,就是濂坑村的徐老三给的,就是泾县无数像徐老三那样的老百姓给的。泾县的人民和老百姓,是我们永远也回报不完的大恩人!”他在晚年还多次嘱托儿子,要常到泾县去看望那里的人民群众,去看望徐老三的后人。
作为新四军的后代,黄诚的儿子执行了父亲的嘱托,并且专门到蜜蜂洞前凭吊、瞻仰,还留下了《登蜜蜂洞有感》的七律诗一首:
为寻父辈革命事,日夜兼程向皖南。
千古奇恨蜜蜂洞,一线命悬鬼门关。
战友情深深似海,百姓恩重重如山。
若得口碑后人颂,观景更胜桃花潭。
(作者系江西省宜春市政协人口资源环境委员会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