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与粟裕
城市：北京
时间：2014年8月27日
寻访：新四军老战士楚青
15岁，她走进新四军。
1955年，丈夫粟裕被授予共和国大将，并排在十大大将之首。
赴北京，有人说，去采访楚青。也有人说，和楚青交流，困难了。
《铁军》杂志社副总编辑刘顺发提供了楚青家电话。我们打电话过去，是她女儿接的，她答应采访组，可以去看望她妈妈。我们提前备好一篮水果和两盒月饼，今天一早，打出租车寻找雨儿胡同。
京城这条胡同，明代称雨笼胡同，到清朝才称雨儿胡同。楚青住胡同33号。
走进楚青居室，两位保姆扶助她走出卫生间。我们递过介绍信，她戴上老花镜，凝视许久。在居室一侧的书柜里，摆了一部分她和粟裕的合影照片。
楚青
客厅里的粟裕书籍展示
楚青是扬州人，1923年生，抗战爆发那年12月，扬州沦陷。第二年，已读高二的楚青满脑子想“救国”。一天，她没和家人说，几人同行，到皖南参加新四军。经过军教导总队及军部速记训练班的学习、训练，她被分配做速记工作。楚青本名詹永珠，为了不牵连家人，改名楚青。1939年冬，楚青分到新四军江南指挥部司令部秘书处任速记员。在这里，楚青见到了粟裕。1940年10月，粟裕指挥黄桥决战大胜，令楚青仰慕。1942年元旦，在新四军一师司令部所在的如东县石庄，18岁楚青与34岁粟裕结成革命伉俪。
楚青身边，有两位家政保姆。一个叫马静，一个叫吴春芳，都在40岁上下，四川妹子。马静说，楚青喜欢红歌。我们问楚青：“当年粟裕打黄桥战役，老百姓送黄桥烧饼慰劳新四军，一首《黄桥烧饼歌》还会唱吗？”楚青听明白了，随即就唱了起来：“黄桥烧饼黄又黄嗳，黄黄烧饼慰劳忙哩，烧饼要用热火烤嗳，军队要靠老百姓帮，同志们呀吃个饱，多打胜仗多缴枪，嗨呀咦哟嗨嗬嘿……”她边唱边击掌打拍子。
这首歌，诞生于1940年夏天，由李增援作词、章枚作曲。在抗日战争的烽火里，苏北军民喜欢唱《黄桥烧饼歌》。没想到，74年过去了，楚青依然能把这支歌完整唱出来。练字，是楚青晚年的习惯。紧挨卧室窗户，是一张写字桌，桌上放着笔墨和一叠写过字的黄纸。我们说：“写几个字吧。”楚青拿起毛笔，一笔一划写下了“新四军爱护百姓是鱼水关系”。写毕，她笑着说：“送给你们吧。”我们拿出签字册，楚青留下“铁军精神万岁”六个字。
楚青为采访组题字
1958年，在军委扩大会议上，粟裕受到错误批判。
1984年2月5日，粟裕离世时，没有昭雪。楚青心痛：42年的伴侣含冤走了。她和他，赤诚相待，情谊深笃。正月廿二，是楚青的生日，这一天，粟裕切记在心，每年收到新的日历，粟裕查出这个农历日子，用红笔画上个记号，生日前几天，就提醒儿女，并悄悄安排欢乐家宴。即使病重了，这个习惯依然没有改变。离世前一年，粟裕交代女儿专门买一块有松鹤的被面，作为楚青60岁寿礼。
1994年12月25日，刘华清、张震发表《追忆粟裕同志》文章，粟裕平反。这一天，是楚青最开心的日子。2002年，粟裕的老部下徐充、江苏党史工作者刘顺发，编出了册子《慰英灵》，10.7万字，情切切，意浓浓，字里行间，是楚青面对粟裕蒙冤和平反的心路历程。
我们离别时，家政保姆挽着楚青在院内散步。
这里有枣树，柚子树，梨树，种了南瓜。这个院子，房屋修缮过几次，粟裕生活了32年。他对庭院有感情，培植、熟悉每一棵树，闲暇之余，浇水、剪枝。患病住院，有时想着回到院里度过一天。树大了，人走了。一年四季，春华秋实，再熟悉不过的院子，时常勾起楚青对粟裕的深深思念。
本刊记者和楚青合影
记者感言：人老了，记忆是会褪色的。在楚青尚存的记忆里，依然清晰的：一个是红歌，一个是丈夫。两者归结起来说，是新四军的情愫刻骨铭心。她在人生的第15个年头来到新四军部队，唱着抗日红歌成长，铸造了崭新的人生观、价值观，红装换武装，成为打天下、求解放、把青春和生命托付给人民解放事业的新四军女战士。新中国成立初期，她脱下军装到地方，一晃62年过去了，唱起滋润她政治生命的红歌，还像当年。楚青和粟裕的结合，是革命的缘份。用楚青的话说，两人之间的情谊是“深厚、细致、隽永”。一个“沙场百战谈笑过”的赫赫战将，一个共和国的大将，51岁那年，婚姻生活才积累16个春秋，突遭冤灾。这雷轰般打击，考验着35岁的楚青。她不离不弃，坚信丈夫的忠诚和清白。烽火的洗礼，又遇粟裕兄长般关怀，她也拥有了大将的胸怀。粟裕蒙冤36年，楚青昂首挺过来了，她为粟裕申诉、为真理奋斗、为革命婚姻呼号的品格和精神，可歌可泣。尽管为粟裕平反的时间，已经是他离开人世间10年之后的事了，然而，这足以让粟裕在九泉之下感叹，楚青是伟大的大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