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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汉清”请 “医生
作者:古月 责任编辑:束华静 来源:《铁军》 日期:2014-12-10 浏览次数:6916
周汉清是新四军皖南抗日游击队指挥机关中的一名警卫员。
1944年5月,国民党顽固派纠集几个师的兵力对皖南山区进行空前残酷的大“围剿”,强行移民并村,设卡筑堡,妄图一举消灭皖南抗日游击队。在敌人重兵包围之下,新四军皖南抗日游击队为了保存实力,巧妙地从敌人眼皮底下穿过,隐蔽到绩溪、歙县一带的大山中。
当时周汉清除保卫首长和机关的安全外,还要四处寻找吃的。大伙住石涧,吃野菜,嚼葛根,处境十分困难。最怕的是出伤病员,那时机关既没有卫生员也没有药,谁受了伤或者生了病,大家只有干着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就在这时候,政委李建春的右腿生了骨髓炎,大腿肿得有木桶粗,连裤子也穿不上去,躺在床上一步不能动。这下可把大伙急坏了。周汉清和另一个警卫员趁挖野莱的工夫,偷偷溜下山,想到附近村上寻个郎中或弄点什么药,可是跑了几个村子,一个老百姓也没见到,原来敌人把村子里的人全都集中到大庄子上去了。
一连好几天,李政委什么也不吃,光喝点水,疼得连声音也哼不出来。一天,有个战士不知从哪里弄来几把包谷面,周汉清煮了碗糊糊端到李政委面前,要他喝下去。李政委摇摇头,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还是留给同志们吃吧,我……”周汉清接过话茬说:“政委,你的腿会好的。我们正在想法子。”李政委深情地望着小周微笑着点点头,那神情仿佛不是小周在安慰他,而是他在安慰小周。
想法子,到底能想出什么法子呢?周汉清又愁又急。他躺在一棵大树下,穿过枝叶间隙,望着多云的天空,脑子里忽地闪出一个念头:带几条枪下山,摸进顽军驻的镇子,抓个医生来!对!就这么干,他霍地一下跳起来。
刚巧,首长老杨正笑嘻嘻地向他招手,周汉清忙跑过去,老杨神秘地说:“小周,交给你一个任务。”“任务?”老杨笑了笑,把嘴凑到小周耳边说:“你去‘请’个医生来。”“请医生?是不是给李政委治腿?这太好了,刚才我还在想带几条枪下山去抓个医生来哩!您快说医生在哪儿?”老杨见周汉清急乎乎的样子,先眯着眼儿笑,然后收住笑,批评似地说:“医生是要请的,怎能去抓?像你这样急暴暴的怎么能行?”一听这话,小周慌了,生怕不让他去,忙说:“你快说在哪儿,我一定把他请来。”这时老杨才一本正经地向他交代任务。地方党组织送来情报,离这儿30里的镇头,驻有国民党的伤兵医院,并有个外科医生,医术很高。老杨要小周同老马想办法把他请来,并向他介绍了那个医生的模样和特征,然后反复叮嘱周汉清:“不要惊动敌人,偷偷地把医生‘请’来!”他把“请”字有意说得又重又长,好像小周不懂得这个字的含义似的。周汉清听完以后,连忙高兴地来了个立正:“请首长放心,我决不把他‘抓’来。”老杨见他这神态,笑着说:“不抓,可也不能把他吓坏了,哈哈……”
当天傍晚,周汉清跟老马咽下两碗野菜饭,按商量好的办法,带上两个武工队员出发了。为了这个“请”字,他们特地找来一张竹靠椅,绑上两棵长毛竹,做成一顶简易的轿子。老杨边送他们边笑道:“嗯,有点像‘请’的样子。”
山里头的5月夜晚,仍然是冷气袭人,他们越沟爬坎,翻岭过溪,30里山路足足走了三个多小时。周汉清的小褂都汗得贴在脊梁上,夜风一吹,真有点寒气透骨。半夜时分,他们来到镇头三里外的一片小树林里。为了便于行动,两个武工队员和那顶轿子暂时隐蔽在那里,由小周和老马去医院“请”医生。
镇头是离绩溪县城不远的一个大集镇,四周群山环抱,一条公路横穿镇中,下通旌德,上连绩、歙两城,是个重要的交通要道。自从顽军发起“清剿”后,镇头就成了顽军的据点。最近,顽军连遭新四军游击队袭击,伤亡很多,在镇内临时设了个医院,专门收养伤员。
周汉清跟老马悄悄摸进镇子东头,只见一片平房,约有百把户人家,家家门前有柴堆木垛,显然是老百姓的住区。于是,他们过街穿巷又来到西头,忽见一壁砖砌高墙挡住去路,顺墙没摸几步,就见大门前两个人影像幽灵似的晃来晃去。老马拉拉小周,意思这就是伤兵医院,小周仔细看看,果然与老杨向他们交代的一模一样。没容多考虑,老马拉着他就拐进一条巷道,来到后院。说也巧,离墙不远有棵老榆树,枝干伸进院内。小周来不及跟老马多商量,只向他歪歪头,便手扳枝头翻身伏上了院墙头,接着老马贴身树下,双手托住小周的脚,轻声说:“小心点,外面有我。”
周汉清见院内没有什么动静,就势一个腾身,顺墙溜了进去。看来医院是家作坊改的,院内还放有十几只大缸,里面全装着水;前面四间大瓦房又高又大,有两个窗口发出微弱的灯光。他看好退路,蹑身来到窗下踮脚一看,里面几十张床上全躺着包头吊腿的伤兵,另一个窗内也是同样情况。小周便轻手轻脚来到门边,轻轻一推,门朝里闩着。这下小周有点慌了,眼看东方已露出一缕暗白色的光带,离天亮顶多还有个把小时。他心一横,从腰后拔出短把刺刀,心想就是慢慢拨也要把门闩拔开,说什么也不能把空轿子往回抬呀!
正拨得起劲,忽听屋里有动静。倾耳细听,一阵拖鞋声正朝门口响来。他一阵心喜,连忙握紧刺刀闪在一旁,轻轻伏在一口大缸背后,准备见机行事。
不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一个肥胖的人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接着连打几个呵欠,摇摇晃晃地钻进了茅厕。小周猛然记起,老杨说那医生是个胖子,心想这个人要是那医生就好了,先抓住问个明自再说。
周汉清稍等了一会儿,见门里没有动静,便悄悄挪动几步,陡然跃身窜进茅厕。那胖子刚站起身,猛见闯进一个人来,吓了一跳,没扣好的西装吊裤,刷地一下滑到脚跟。
“不准动!”没等他清醒过来,小周枪已紧紧抵在他的腰间:“呲呲牙,老子就崩掉你!”
这家伙经不住这么一吓唬,浑身肥肉直打颤,喘着粗气连连点头。待定了定神,小周又低声喝道:“快,把裤子穿好!”
“是!是!”他边扣裤子边颤抖地说:“长官……长官,我……我不是当兵的,是……是医生……”
一听说是医生,小周忙朝他脸上细看了看,借着微亮的夜色,发现他鼻子底下有颗痣,痣上还长着几根长毛。嘿!正是要“请”的那个胖医生,心中不禁一阵高兴。为了不弄错人,他故意说:“嗯,我知道你是医生,而且是外科医生。”
“对!对!是外科医生!求长官饶命!”
“小声点!我就是请你来的。”周汉清故意把“请”字说得重重的。谁知胖医生误以为要杀他,“噗通”一声像肉球似地扑倒在地,双手抱住小周的腿说:“长官,我可没做坏事啊!”
“光没做坏事不行,还要做好事。”见他一副狼狈样,小周觉得好笑。
“行!行!长官有什么吩咐,我尽力,一定尽力!”
“那好,今天就请你去做件好事。”说着,周汉清就叫他站起来,又把李政委的病情简要地说了说,要他立即带上药品和手术器械跟他走。为了以防万一,小周又用枪抵抵他说:“我跟你一起去,有人问就说我是你的亲戚,请你去看病。听着!稍微有点不老实,就先送你的命!”“不敢,不敢。”胖医生连声答道。
周汉清把枪藏在衣服里面,用手紧紧捏着,拉着他就往外走。小周紧跟胖医生穿过堂屋,走进一间偏房。胖医生连灯也不敢点,又是药品又是器械的收拾了一大包,然后悄悄地领着小周朝外走。这时,门口两个哨兵正抱着枪倚在门边做梦哩。
一出门,周汉清就带着胖医生大步拐进小巷,转到院墙后边。老马早等急了,见到小周什么也没问,接过布包就领头往镇外的小树林奔去。树林里,两个武工队员见他们来了,忙抬出那顶轿子。小周拉着胖医生说:“刚才让你受惊了,请上吧!”
胖医生愣了一下,看看轿子,又看看周汉清手中的枪,忽地像惊醒过来似的,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还是长官请,在下随后……”看他那酸劲儿,小周差点没笑出声来。还是老马会待人,他笑嘻嘻地走到胖医生面前,说:“别怕,我们新四军,说一不二,讲请就得有个请的样子嘛。”小周可耐不住性子,没等胖医生答腔,伸手就把他推坐在轿子上,两个队员就势上肩起步,抬着走了。
这时天已经放亮,朝霞正在东方升起,晨风阵阵。大家一路小跑,转眼就翻过一座小山,迎面又飞来一座大岭。两个队员真不愧是山里人,抬着胖医生大气都不喘一声,直奔上了大岭。谁知刚刚爬过两道盘山路,胖医生却从椅子里翘起半个身子,大吵大嚷要下轿子。
周汉清伸手把他往椅背上按了按说:“没关系,你躺着好了。”谁知刚把他按下去,他挣扎着又坐了起来,还是嚷着要下来。小周奇怪地看看他,发现他两眼圆睁,神情慌张,紧盯着前面那个队员的后背,似乎那儿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小周顺眼仔细看去,原来那队员弯腰上岭时,背在肩上的枪翘到了屁股后面,随着身体的起伏,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胖医生在不断地颠动,好像子弹随时会飞出来。小周见他吓得侧歪着身体,光亮的额头上沁出了点点汗珠,那黑痣上的几根长毛也在不住地颤抖,不觉失声笑起来。老马问小周笑什么,小周呶呶嘴,他也笑了。等小周把那两个队员的枪下到自己身上,胖医生果然不吵了。可下岭时他又要下来,这下小周狠狠瞪了他一眼没睬他。等到了目的地,小周见胖医生气喘吁吁,浑身汗水,再仔细看看,这才明自是靠椅绑陡了,人坐在上面直朝下滑,特别是下山,简直全靠双手撑住身体。首长老杨笑着批评小周:“看来你还是不懂这个‘请’字。”
老杨用整整一个上午时间,给胖医生讲解共产党的政策和介绍李政委的病情。胖医生是个聪明人,他说自己不过问政治只研究医术,给国民党当军医是出于被迫,并说李政委的病,他一定负责看好。下午,他就给李政委的腿动了手术,脓放了,肿也消了。
第二天早上,胖医生观察过李政委的病情后,提出要回去。老杨要周汉清送送他,可他怎么也不愿要小周送,小周知道他有点怕自己,就叫另一位同志送。临分手时,小周笑着对胖医生说:“我只是请,不送,一个星期后我再去请你。”胖医生听了连忙说:“不用请,一个星期后我一准来换药。”小周说:“那好,一个星期后我到山口接你。”